《城市的迷惘》:城高科技的城市地理
(2014-10-28 10: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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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边上的Kendall
Square是市中心科技去的典范。下面是我在位于远郊的思科工业园里跑步。其田园风光与上面形成鲜明对照。
根据2007年Milken Institute北美大都市圈的高科技产业的排名,硅谷独领风骚,西雅图排在第二,在2003年还居老二地位的波士顿屈居第三,第四、五位则是华盛顿、洛杉矶。纽约、旧金山则排在第九、十位。这排名虽然是一家、一时之见,但足以凸显波士顿在高科技产业中的领导地位。
硅谷的成长,始于对西部的开发,繁荣于汽车社会的黄金时代,走的是铺张、粗旷之路。硅谷中最大的城市圣何塞,人口密度不及波士顿的一半。所以有不少人指出,硅谷代表着郊区化的科技繁荣。这种分散式的发展,同样可以复制甚至超越中心城市的创新。
郊区化的高科技发展,当然有一定的经济逻辑。毕竟,高科技产业中高收入的阶层非常集中。这些人喜欢郊外的大房子、自然环境、和优良的学校。他们在郊外安营扎寨后,高科技公司也就追着他们立足在郊区。
然而,检视硅谷以外的高科技中心,多数还是以大都市为核心。当然更不用说,硅谷发展到今天,其密集程度也已经相当高了。看看波士顿这一大都市圈,高科技产业并非集中在密集化的波士顿城内。波士顿郊区有两圈环线高速,内圈以内属于近郊,密度接近都市,外圈周围则属于远郊,是典型的稀疏式发展。沿着这两圈环线高速,都有着“高科技走廊”。这两个“高科技走廊”,和波士顿城里特别是MIT附近的高科技中心相映生辉。颇有些克隆硅谷之意。
这次“大衰退”,高科技产业当然不能幸免。不过,波士顿城里很快就恢复。内圈环线周围的高科技走廊也强烈反弹,只是外圈的高科技走廊仍然了无生息。我正好住在外圈的位置上,周围有不少在高科技公司上班的朋友。我发现,最近几年,他们上班的日子越来越少,在家办公的时间越来越多。有些朋友甚至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完善,上班将变得越来越不必要了。这一趋势从高科技业开始,渐渐蔓延到其他产业。想想这样的前景,确实让人对“新都市主义”的密集化理论产生怀疑。展望未来,大量职工在家上班,通勤大大减少了,能源、拥堵、污染能问题迎刃而解,稀疏式发展变成“可持续的”了。如果现在看着基础设施严重超载,立即大量投资扩建,日后是否会闲置?看看今天的邮局,在人们用电子邮箱、手机通信后,难道不是个每天都在萎缩的部门吗?以后的公路会不会如此?
当然,接下来的问题是:既然大家都在家上班、人与人之间的沟通网上就能解决,那么为什么掌握着最先进通讯技术的高科技产业,在波士顿市区和近郊纷纷复兴,在远郊则不见动静呢?
一位在远郊高科技公司上班的高级工程师,为我解答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他们这个行业,设在远郊的企业,如微软、思科、IBM等等,其实都是高科技的传统企业,而非创新企业。这些企业的使命,主要是发展完善既有的技术,工作比较日常化,在郊外地皮便宜,许多中年职工也在这里安家立业。这是外圈高科技走廊存在的理由。但是,真正领先的创新企业,特别是那些风险投资的公司,则往往在城里。这并非是因为象扎克伯格这样的年轻精英都住在城里。扎个伯格仅仅是个例外。即使在高科技领域,创业成功的大多还是中年人。不过,给这些老板们打工的,则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们干活儿没日没夜,不用到点回家接孩子,不受固定作息时间的限制。公司要追这些人才,只能搬到城里去。
年轻人在城里和三教九流扎堆,容易出创意。在这方面,硅谷和波士顿等传统都市的规矩不同。硅谷在汽车社会中成长,其格局决定了大家都习惯开车到这个酒吧那个餐馆。当谷歌的员工在工作之余一起下酒吧时,未必自己切磋,他们可能碰到另一帮苹果或者微软的雇员,大家一聊,容易碰撞出火花来。波士顿这种传统城市,在汽车以前就奠定了基本格局,现在是汽车闯入了步行空间。你不可能象在硅谷那样开车去这个吧那个吧,你的车根本没地方停,在路上也走不动。你脑袋一热想出个点子,想找朋友聊聊,开车一堵,情绪就没了。所以,年轻人选择了市中心的步行社区。也正是在这里,大大小小的风险投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地成长。其中的成功者,要么自己做大,要么被大企业买下来。不过,不管走哪条路,这些新兴的小企业最终往往走向常规化。常规化以后,搬到郊区就比较有效益了。
其实,我的一位朋友把这样的全过程走了一遍。他本来是学习雕塑的,靠艺术无法吃饭,自学计算机,自己开了公司,成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公司的光杆司令。过了六十岁,在为MIT的一家小公司承保项目时被对方看中,就被“兼并”过去。但没有干上一年,这家公司又被谷歌收购。他的生活,从没日没夜,变得越来越常规。
当今的“大衰退”,用熊皮特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创造性的毁灭”,许多常规产业面临灭顶之灾,更多的新兴产业则异军突起。在这种情况下,波士顿城里繁荣、郊外萧条,也就不难理解了。
创新其实是个劳动力密集型的产业,必须以人为中心。这个行当又非常难以预测。不用说成为扎克伯格,就是一般性的成功,也往往是百里挑一。所以,任何高科技中心,必须维持一定的人才基数,这样才有创新经济的“概率保障”。在硅谷、西雅图、和波士顿这高科技三巨头中,波士顿雇佣的人员最少,仅16万多,前两者则分别在24和22万以上。所以,波士顿有着强烈的急迫感。这种紧迫感,直接反映到了城市规划上:“20分钟步行空间”、“24小时活动时间”、小户型密集化的经济空间等等,就成为了新区发展的核心概念。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中国近三十年的经济起飞对城市的社会原生态破坏过大,拆迁消灭了许多密集、便宜的社区,使最有创意的中小企业难以起步,精力最为旺盛的蚁族难以创业。难怪一些城市学家开始发问:北京、上海等中国大都市,比西方都市密集得多,为什么缺乏创造力?一大原因,就是大开发项目过多,消灭了雅各布所谓的多元化的密集性。矫正的办法之一,就是在新的开发中,多在市中心安插一下小户型公寓,为蜗居者提供立锥之地。日后城市的创造力,还是要靠这些囊中羞涩的年轻劳动者。如果这方面动作太迟,城市空间就会被豪华建筑占满,城市的动力也就将丧失。毕竟,可持续发展的城市,主要不是一个消费的概念,而是一个生产的概念。城市的规划,要紧紧围绕着生产者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