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是20刚出头的时候，那会正刚上大学，某一天正在课堂上瞌睡，坐在前排的女生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事情，迷迷糊糊中觉得头上忽然像被什么蛰了下，疼也不是很疼无意识的摸了摸头，半睁的双眼看着前排的女生正返头看着我手上捏了什么，我也没在意正在接着睡就被那女生推了推：“哎呀，不得了了，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说着就把手伸到我眼前“看见没，我刚从你头上拔下来的！”我揉揉眼睛看看，真的是一根很长的头发，嘟着嘴就说：“有就有吧！不是说少年白头，衣房不愁吗？”

那天，晚上我洗过澡站在宿舍的镜子前拨弄了好久那半干不湿的头发，原来潜藏在那些黑发中的还不止一根两根白发，我忽然感慨，自己就这么开始老去了吗？室友见我不停的在头上寻找着什么就问我，我说在找白头发，室友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拔掉，我慌忙说不不不，都说越拔越长的。其实，我是害怕岁月过早的在我的身上留下沧桑的印记。

害怕归害怕，可是我也根本就没有方法阻止他的到来与离去，他应该是一直就站在那里就在我们的身边，有歌里唱到“时间是个温柔的杀手”，但是我想时间他不仅仅是个杀手同时也肯定是个熟练的农民，我甚至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就在我的头上像插秧一样插进了越来越多的白发，以至于在我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去理发就有发廊里染着黄发嘴上还是汗毛的小男生一边给我洗头发一边问我：“师傅，您都工作几年了吧！赚钱很辛苦吧，您是什么工作呀？怎么这么多白头发，染染吧，或者讵个油吧！”我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又看看那半大的却比我还小的青年，心想，我有那么出老吗？都叫我师傅了，我自己还是半大青年呢！于是不耐烦的说：“不用了，我还在读书，头发要白就让它白吧！”那黄发的小男生马上接话：“是啊是啊，读书太累太辛苦了，头发读白也是正常，我就不想那么辛苦，所以我早就不读书了！”我应着说：“是啊，这年头读书太累了，考试考试考到人死。在说，读完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你这么年轻就出来赚钱也好的很。”

其实，现在想想，读书哪里会累呢？那会在学校，我们在做什么呢？在宿舍里吃饭看碟，在课堂上睡觉发呆，在校园里瞎转悠，在夜里的操场上吹着口哨，在路边摊消夜扯谈，吃着五毛钱一块的西瓜，一块钱一份的莲子糊，一块五一碗的碎肉汤粉，谈论着外系的漂亮姑娘……，那日子仿佛就是天堂，在很多年以后我看了部电视连续剧叫《与青春有关的日子》，我也许不能回忆起那电视句里的很多剧情和台词，但是有句话我是绝对记住了“从小就一块偷幼儿园的向日葵，从楼上往过路人身上吐痰玩，那美好的童年啊！”可我的童年都过去太多年了，很多记忆在时间的河流里都缓缓沉到了河底，被泥沙掩埋在那了安静的河床上，如果不会因为什么我想那些记忆也许是很难再被打捞上来了，我实在不能想起那么多了，但是大学的日子还没过去多久，很多事情就好象依稀还发生在昨天一般，时常梦里恍惚还和同学两三走在校园里看着姑娘走过身边然后叫着“一二一，左右左”看着姑娘们慌张中错乱的步伐，我们一起放肆的大笑，笑的毫无遮拦，那美好的大学呀！那些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呀！

还记得大四那年快毕业的时候，学校的校刊一个编辑找到我说想让我们这些毕业的学长写点什么东西回忆下自己的四年，给学弟学妹们在学习生活上给点建议，真是够讽刺的，回忆回忆什么呀，做梦一样就过完了四年，如此青春怎堪述说，后来我还是写了，那篇文章的名字我记得叫《一睡四年梦方醒，日子仿佛是昨天》，我说四年就如同电影一样，一场结束又一场开始上演。回忆起来，写那篇文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老透了，老的不忍触摸生怕一碰就被那些疙瘩和死皮在生理上产生无法安抚的厌恶感。那期校刊我是在毕业半年之后过年回家由另一个同学转交给我的，不过，稿费校刊的编辑倒是早早的给了我，我拿了那50块钱稿费请宿舍的兄弟们好好吃了顿校门外的路边摊。

再后来，再后来呢？我们毕了业，工了作，走的走，散的散，你在这里他在那里，曾经叫着哥们叫着兄弟的人们现在即便过年过节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人大了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了。

国庆的时候我回家，好不容易买上的票，挤在满是行李和人的车厢里睡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就开始听收音机，列车不知道穿行了几个城市几个地方，虽然来去那么多回可我依旧不知道这站过完下一站的名字叫什么，我知道的只有起点和目的地，就好象我不知道人生会经历一些什么事情一样，或者我知道别人的但是我不知道知道的，每个人的肯定都不一样，但是生和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换一个城市又换一个波段，不知道是在那个波段里我听到了一首歌，歌很老了是个曾经也是英俊青年如今依然不觉苍老的林林隆旋唱的，歌的名字叫《早老少年》，我听见他唱到“心情告诉我/说我有点寂寞/朋友告诉我/我比昨天老了很多/在每夜梦里/我锁在层层关系纠缠之中/醒来以后/更显得那么弱不禁风”，一瞬间又无限感慨，忽然腿上被一个孩子拍了下，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看着我咯咯的笑，我也笑了，后面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转头就见一个感觉比我还小的年轻妈妈在唤着孩子的名字“不要吵叔叔休息，过来，不要捣乱！”。瞬间思维又开始恍惚起来，曾几何时我也许我如这孩子般大由母亲带着乘着火车随母亲去别的什么城市旅游，而我也会这样在满是人的车厢里一点都不懂得害怕的去骚扰别的乘客，我朝那年轻的母亲微笑了下真想伸出手去抓住那孩子的小手，孩子却先咯咯的笑着又跑向他的母亲。八十年的人自己都还像个孩子，却已经有人做起了父亲和母亲。少年不再早老是真的已经开始老去了，这根本不需要别人告诉，我也该知道了。

    回到家其实也并无太多的事情，很多的朋友们也都没有回到那个我们出生并且成长的城市，有些人回了见了，有些人回了却没见到，有些人一直就没有那座城，匆匆见了吃顿饭就再无联系，有些人甚至都没有见，是啊，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与亲戚朋友们在外婆家吃饭的时候，小姨买了染发剂对我说等下要不要也一起染下，说我的白发也这么多了，染染会好看不少，我依旧摇摇头，算了吧，白就白吧，迟早的，怎么也无法避免，小姨心疼的说在外面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妈妈在旁边插话说都号称奔三的人了，再学不会照顾都不像话了。我心底就是莫名的一阵酸，奔三，以前听到这样的词感觉永远和自己扯不上关系，没想到却还是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安在了自己的身上。想想是啊，也该了，曾经看过的电影的听过的音乐那些人也都老的老走的走，那些曾经在银幕里那些以无比灿烂的笑容荡漾在我们青春的心房的美丽面孔如今再厚的粉底也遮盖不住她们苍老的容颜，那些曾经英俊的小男人也收起了嘻哈的嘴脸拼命在今天的电影中玩起了深沉和忧郁，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而我们则骄傲的说我是看着这谁谁谁一步步在电影中成长起来的，刚出道那会那谁谁谁的样子也忒嫩了点，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那谁谁谁还是偶像派呢，现在都混成演技派被人叫戏骨戏精了。真是绝大的笑话，那年头我们不过才是个孩子或者都还没出生呢！

出生，然后成长，然后再离开，一切都好象发生在朝夕之间。我都不明白我从什么时候也开始变的这么忧郁与深沉了，该了该了，少年们早就老的不再是少年，衣袖都还没来的及挥就已经告别了昨天的放肆安静的坐在了今天被人叫着小X小X了，小X们在高档的写字楼里抓着头写着方案，小X们在建筑工地上扛着水泥，小X们在饭馆里为你开着门叫着您好，小X们再学校里被人叫着X老师，到处都是小X们，这里那里那里这里，小X们开始不习惯被人叫小X，他们只习惯被爸爸妈妈被叔叔阿姨被人叫着XX，可正在他们就要适应被人叫小X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开始笑着叫他们老X了，不得了不得了，连给人适应的时间都这么少，不得了不得了，叫完老X我们该被人叫什么呢？如今的叔叔阿姨都成了大叔大伯我们也成了叔叔阿姨了！这青春到底该怎么挽留和缅怀呢？

看部电影不再轻易的掉下一滴眼泪，吃顿晚饭不再咀嚼多次，见个姑娘也不再容易面红耳赤说话结巴，有些人有些事甚至来没来得及记住就已经开始忘记，这些都是老去的表现吧。

想起夜里做了个恐怖的梦，自己在一个幽深昏暗有着长长走廊的房子里寻找厕所，几经展转走到了后院找到了，推开门进去发现是那种老旧的公厕，在我出生成长的城市几乎都已经消失被整洁的铺盖了瓷砖的厕所取代的厕所，我正要开始小便却忽然浑身冰凉，我一抬头发现厕所的屋顶特别高，我的意识告诉我这厕所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废话，哪个厕所有干净的东西呢！），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我于是念起了六字真言，果然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人形影子在闪动，我汗毛都竖了起来，我惊恐万分，我夺门而出，我慌张失措，我到处寻找到处寻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那白色的人形的东西就跟着我，我太害怕了太紧张了，我在一个屋子里发现了母亲，母亲坐在一张椅子上，像是沉睡在一个再也不会醒来的梦里，我拼命的摇着母亲的身体可母亲就是没睁开眼睛，我只有不停的念着六字真言，这个时候我见到有人推我，我猛的醒来，浑身大汗，浑身冰冷，浑身颤抖，浑身无力，室友说你又做噩梦了吧，是不是回家这些天你老看鬼片呀，早让你不要看那么多了。我点点头，做噩梦了，室友说你赶紧换了衣服去睡觉吧，你感冒发烧还没好可不要再加重了。点点头，换了衣服却好长时间睡不着，其实，这和看不看鬼片有什么关系呢？根本就在于我们对死亡的恐惧，对孤独的恐惧，害怕父亲或母亲有一天老去，不能陪伴着自己，而那些剩下的人生注定了该我们独自走下去，如果在没有伴侣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面对呢？室友们又能和你合住到哪一天呢？终究要一个人躺在一个屋子里一个人躺在一个坑里，谁也不能陪着谁到老到死，我喜欢张靓颖的那首歌《这该死的爱》，里面唱到：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做到谈何容易/有一天老去/有一天离去/遗憾还是在心底……，让未来到来，让过去过去，做到谈何容易，等少年老去，等少年不再看那些悲哀的电影，等少年不在听那些忧伤的情歌，等少年不再整天把自己埋在电影堆砌的时光中，等少年不再是少年时他看着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你人生就是电影，我们的演绎精彩绝伦，我们就是最伟大的演员，我们的故事无懈可击，我们就是最杰出的编剧，那时候也许就知道沉沦两个字的深刻意思了，绝对不是字典上能查到的那种解释。

早老少年，早老少年，被风刮着吹着红尘中苍老了。

于是，我们只剩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