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说文言文“就是我们自然的呼吸,很自然的。只要是中国人,说的是中国话,那古文你都会懂”;
他说到“尓曹身与名倶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他说“中国所承受过的苦难,我们台湾人都要觉得是我们的苦难,中国人所有过的悲哀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我们要一起想办法克服,……过去的伤害,我们也要为这些负责,要努力地帮他弥补回来
”
“现在在台湾还有多少人会和您有类似的想法呢?”我问。
“很少。现在很少。我很悲哀地告诉你现在很少了。
……但是没有办法的,我们只有尽一点力量来努力;努力不成功,也只有诉诸于时代、命运了。怎么办呢?我是一个中国人,这就是我改不掉的宿命啊。”
宿命?听起来是一个很悲观的词语,可是支撑着一个多么乐观的信念:终有一日我们会像曾经那样,两岸如亲人一般,共同保护爱惜着我们共有的文化;而不是抛弃她、窜改她、毁坏她。
真的会有这样的未来吗?也许我是太悲观,一直以来都太悲观。
问起未来的时候,周教授跟我讲了一个他亲历的故事:
“有一天,我受一个开农场的台商的邀请到广西玉林这个地方去跟当地人讲课。然后有很多人来听;后来有些家长就说,几位教授千里迢迢从台湾来讲解读古书的方法给我们听,实在很感激,我们那些小孩都在读古书、读经,让他们表演给教授们看怎么样?我们都说好啊。
于是第二天,很多的家长带着他们的孩子都来了,有好几百人。我就看到了有一个小女孩,两三岁的样子,她的家长抱着她站在桌子上——小孩还很小嘛,看着麦克风就想凑上去舔,很可爱的。
她的妈妈就说,不要舔不要舔,你给大家背。
——背什么?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口齿还不是很清楚的样子。
——背那个“离离原上草”啊!
于是女孩一字一句地背诵起来(苏米说:我想这女孩一定是认真而虔诚,就像幼时的我点着指头大的字,跟着母亲一声声地读《唐诗三百首》时那样)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我听到她背着这首诗,一时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看看周围的台湾教授,也都像要流眼泪一样。
这难道不是一个启示吗?
在经过了这么长久的岁月之后,对传统文化从开始的敌视一直到后来的陌生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后,咦,现在这小女孩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些草被火烧光了以后,人们以为它们都死了,其实没有,春风一吹,又都活起来了,生命力还是很强的。所以,任何时候,你都不要担心,不要悲哀,只要你说中国话,古书都不会消失,因为古书的韵节,就是我们大地母亲心跳的声音。”
(根据采访录音整理,有删减,本文及文中内容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