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我素

夜色已深。

我们几个围坐在颜开的小台球厅里。

高强从冰箱里拿出几听“强力”啤酒，递给我们，“砰砰”地起开，我们默默无语，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一张台球桌上有人在玩，是些这附近上学的中学生，他们三个人打一盘球，每人抽几张扑克牌按号来打，打光了自己的球，然后打别人的，如果“挂杆儿”的话，一个球五毛钱。

电视上依然重播着NBA的比赛，季后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帕特里克尤因率领的纽约尼克斯队一路过关斩将，直指总决赛！而西部圣安东尼奥马刺和菲尼克斯太阳，被休斯敦火箭轻松淘汰。

在颜开的柜台上扣着一本书，我翻开一看，原来是一本球星的自传——“我行我素”。

颜开朝我微笑了一下，我随口说：“罗德曼啊，这人挺神的，整天思索人生，简直像是是搞哲学的。你喜欢他？”

颜开摇了摇头：“说不上喜欢，罗德曼有一点好，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个什么位置。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是个很好的投手，但是进了NBA，根本没他投篮的份，他就干脆不投篮，拼命抢篮板球，这个赛季每场16个，多吓人啊！但是这样的人在中国的话根本不行，连个省队都上不了，咱们都需要那些基本功扎实，投篮运球都好的！”

“话是那么说，真到了场上也没见哪个大个中锋运过球啊！”

“所以说嘛，咱们总是打不过黑人！那些光有身体能抢能冲的人，根本上不了一线队！说实在的，看NBA，打篮球，让我悟出了很多人生的道理。打球需要的是一个团队，而这个团队不一定每个人都得技术全面，动作标准规范，能投篮能得分。也许我的理解还很浅，但是我喜欢NBA，在那里，每一个人，也许你不是那些名牌大学的球员，也许你有很多不足很多缺点，也许你刚进联赛的时候默默无闻，但是只要你找准自己的位置，你就做你自己的事情，把自己的最大优点展示出来，你总会出人头地的！”

说到这里，颜开的眼睛放出了光芒。但是这一刻，我的心却沉了下去，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顶尖高手，如今却壮士断腕，永远不能从事自己最爱的篮球运动了。

没有人知道，如果他不是因为打架造成这个后果，他的人生将会怎样。

事实已经发生，人生没有如果。

在我的心目中，颜开是一个坚强的人，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残疾，也并不介意丢掉了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光辉前途，在这个时候，他更像是一个我们的大哥，侃侃而谈地分析着对手。

“那个中锋的身体素质真的非常好，我见过，颜明也带他来过我这儿。但是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心态非常好的男孩。”

我们都知道，颜开的话指的是八中的野牛。

“要知道，拥有那么好素质的人如果再有很好的投篮技巧，那就肯定能够打出个名堂来了，但是往往这是不可能的，野牛一辈子也不可能有高强这样的准头，怎么练也不行。我们过去都强调训练，三从一大，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具有不同的类型的，就象高强不可能成为一个场上的中锋一样，野牛也不会是个好投手，但是，他自己明白这一点，就拼命地在力量上和速度上下功夫。可惜的就是他的身高限制了他，最多恐怕也就能打个省队的替补中锋。但是，你看在NBA，每个队都有他这样的，可能一场球也就得个两分，但是总是有球打，一上场见球就抢，根本不知道累，篮板球都是他的！”

我应和道：“不光篮板球呢！他在场上多霸道啊，谁都不服，打架也不怕，队里面有这么一个家伙，跟谁打球谁不害怕啊？”

“打球就是要让别人害怕！”颜开正色道：“球场就是战场，跟对手绝对不能留情，篮球比赛就是欺负人的运动，对手的弱点是什么，就打什么，反过来对手也是一样，在场上没有绝对的强弱，关键就看谁的战术更明确，谁的赛前准备更充分，然后就是在场上的执行能力了，关键的球能不能够投进去！”

王大明似乎若有所悟，慢慢地问道：“如果，我们把其他人的投篮都掐死，就放野牛一个，让他自己投篮得分？”

颜开笑了，“这是个原则，在篮球场上，不可能什么都做得那么到位，也就是说，一支球队总是有强有若，防守啊、进攻啊肯定也不会是面面俱到——如果真要是那个层次，也就不是高中的比赛了——野牛的球我看过，他最大的杀伤力就是在篮下，我们一旦封住了其他人，就逼着他自己在外面投篮，他的命中率将会非常低，而且越打越急躁，我们就赢定了！”

“不是那么简单吧？”我有些怀疑，要知道八中那些体育生可也都是些顶尖高手，真的就能把他们都统统封锁住？

“刚才我说的是原则，这个原则的意思就是，逼着对方按照自己不习惯的方式来打球！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对方再重新适应啊调整啊，这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而往往对于战局的决定性影响就在比赛的一开始！一旦让我们把他们的节奏打乱，我们就能够越打越顺，一路压着他们打！”

王大明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我们在防守野牛的时候可以故意让他投，他一投出去，篮下就都是我们的人了，而这个时候，让李飞鹏转身抢篮板，我就堵在他冲篮下的位置，一碰就倒，造他犯规……”

《把那个球投进去》

下一集 江的源头和苦涩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