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颜开

“我不会再打篮球了。”

颜开靠在椅子上，两只脚高高翘起，搪在深栗色的台球案子边上。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晃在他瘦肖的面孔上，昏黄的光影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他的眼睛静静地望着自己那双微微有些发黄的旧“回力”，语调平缓，口气坚定。

于头咽了咽唾沫。

这一下午说得口干舌燥，此时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纵使是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在颜开这种人的面前，恐怕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陈志亮早就忍无可忍，突然站起来大声说：“算了，人家不跟咱们玩儿，咱们还傻B勒呵的跟这儿耗啥啊？不来就不来，又不是来了就真能咋地了！打不过还是打不过，咱们有这工夫还不如投会儿篮去呢！”

一旁站着的高强几次都是欲言又止，听到陈志亮这话，马上接过话茬：“你说啥呢，老颜不是这个意思，他是真的打不了了，你不知道他那个性，篮球就是他的命啊！上回……受伤以后，他就不打球了，但凡要是还能打，他能连学都不念了，回家开台球厅吗？”

“拉倒吧，刚才我都看见了，他抡着大刀在街上跑，比驴跑得都快，砍人的时候猛着呢，啥毛病都没有，有啥不能打球的？肯定是怕打不过八中的，去了也是自讨没趣，你就是输怕了不敢再打了……”

“别胡说！”

一声尖厉清脆的叫声，居然是小牡丹！

她一下从台球桌上跳到地上，站到了陈志亮面前，大声说：“颜开根本不是那种人！我看过他打球，在篮球场上，他从来没怕过谁！”

陈志亮也气急了，冲着小牡丹嚷道：“你他妈知道什么？就算他打得好，一听说野牛、胜子他们就瘪茄子了，啥也不是的玩意！”

一旁的于头吓得脸色发白，不住地给陈志亮使眼色。他当然了解颜开的脾气，生怕大亮这冒失的话惹恼了这位五中最出名的大哥——此刻，那把雪亮的东洋刀可还在颜开手边戳着呢！

我朝大白菜一努嘴，瞄着大门的方向，心想万一要是动起手来，先得让大白菜把车锁开了，要不然今天恐怕算是要交待在这儿了！

“颜开！”

沉默了半晌的王大明忽然抬起头来，缓缓地说道：“大家都是年轻人，你也肯定知道我们的心情。我们是打球的，别人都管我们叫体育生，听着好象挺风光，事实上，除了打篮球，打架，玩儿，我不会别的……真的，什么都不会。”

王大明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如果不是打篮球，我可能根本上不了高中，连五中这种普高都考不上，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真的喜欢打篮球，我相信，你肯定也是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打专业队，还是上大学，找工作，这些都太遥远了，像咱们这样的能有几个能打到省队，靠打篮球吃饭呢？就算是那样，又能打多少年呢？但是，我们还是要打球，篮球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我喜欢跟对手在球场上对抗，用尽全力去赢得比赛的胜利，即使打不过也要打，赢不了也要赢！”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一支团队，就是你眼前的，还有你没见到的，我们是一个真正的队伍，大家一起打球，一起流汗，一起跟人打架！在过去这半年里，我们天天都起早贪黑地训练，就为了能够打败八中和十中，成为全市的冠军！这不仅仅是五中的荣誉，这是我们用自己的努力将要带给五中的荣誉！这就是我的梦想，也是大家的梦想，我相信，这也曾经是你的梦想啊！颜开，我们需要你，需要一个能传球，能投三分的中锋！你还没毕业，你还是这个学校的一个学生，这也是你最后机会了……也许这个夏天过后，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打篮球，也不会再打比赛，但是，难道你不想用一个冠军来纪念这永远不会再有的青春吗？”

颜开把头转了过来，静静地看着王大明，脸上依然是那种淡漠的表情。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非常凝重。

良久，颜开那颇为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打不了球了。”

沉默了半晌，颜开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充满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大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而且，还不仅仅是冠军那么简单——在球场上，我还从来没有看错过人……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们帮忙，以后大家就是朋友，如果你们喜欢打台球，可以随时到我这儿来。但是，我是不会再回五中了……”

 《把那个球投进去》

下一集 职业球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