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段奕宏的矛盾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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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王全安的《白鹿原》是否避重就轻地讲了一段陕西野史,还原小说的功力够不够,至少几位主要演员还是交了一份完美答卷。如果说,里头的吴刚老辣精细,刘威火爆有张力,那么段奕宏恐怕是片中唯一的“纯爱”,也是片中那段乡野罗曼史的真主角。他扮演的黑娃几乎经历了乱世中作为男人应该经历的一切,摆脱被压迫的命运,不愿在父亲的掌控之下生活,爱上不该爱的女人,闯下不该祸的弥天大祸。黑娃在随波逐流的同时始终有自己的一份情怀,他并非十全十美,血性里还带有一点农民的狭隘与迷茫,总想突破什么,改变什么,到头来却总有一些地方怎么也做不对。
段奕宏的表演也许算不得惊天动地,但他诠释出了某种“硬”的质感,有当担的同时也考虑现实,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总心存不满,这便是黑娃为何要领头去砸祠堂,因为那是他的心病。段奕宏便是一步步从天真的热血汉子走上心怀顾虑的土匪之路,他对白家的感情极为复杂,佃户兼老仆鹿三为白家服务一世,白嘉轩的儿子白孝文与他情同兄弟,可他终究觉得为奴不是什么好事儿,这是他独立意识的觉醒,但因为知识有限,不能像兆鹏那样有悟性和思想,迷乱最终导致他落草为寇。所以黑娃造的孽,兼因他是处于“蜕变”中的一批人,比老一辈要勇敢,与新时代却也格格不入,他是有局限性的。段奕宏于是在戏中时刻处于矛盾境地,他知道不能做主人家小妾的姘夫,却还是做了;他也知道把大逆不道的田小娥带回白鹿原成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带她回去了;他更知道大难临头时逃命很重要,竟还是先回家跟田小娥道别,以至被抓;他的矛盾高潮在于,亲生父亲杀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使得他的一腔仇恨无处渲泄,只得割去父亲视作信仰的发辫,黯然离去。
自陈忠实写出《白鹿原》之后,无数作家编剧都要在表现乱世的作品里加上一个土匪角色,那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些黑娃的影子在,矛盾、粗暴、有情、但也残忍。段奕宏浸淫在漂泊无常的环境中,唯一的生存重心便只是为着一个女人,为她挨打,为她众叛亲离,为她结党,为她砸祖上牌位,甚至最后还为她当土匪,殊不知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也正是他渐渐失去她的时候。白嘉轩见过田小娥之后便同自己儿子道:“这样的女人黑娃是留不住的。”结果一语成辄,段奕宏最后对白嘉轩动杀心的时候那凶光毕露的眼底仍有一抹悲凉,为田小娥,也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