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虐式鸳鸯蝴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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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德讲他拍《悲梦》的灵感来自“庄周梦蝶”的故事,突然想尝试去诠释“不知庄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用最浅显的事物——爱情。于是电影里头一男一女,便不晓得谁是谁的梦,只知他梦中的际遇,她都去实现,两个人陷入玄幻的恐慌之中,只得在睡与不睡之间做个选择,因为他一做梦,她便化身为他,无论做爱、惹祸、甚至谋杀,均不自觉得圆满他睡梦中的幻景,有人建议让他们相爱,却终究走上不归路。
倒不是特别畏惧金基德精研的暴虐之术,我只是未曾料到即便是如此神秘香艳的背景,庄周与蝶之间迷离优雅的牵扯,亦能被他化作错乱与痛苦。他与她只得一个沉睡,另一个保持清醒,昼夜轮回颠倒,方能难过劫难,浪漫瞬间就成了可怖的阴霾,怎样都摆脱不掉。我晓得金基德的爱情哲学里,“痛”是必须的,他要让他们痛,譬如在《岛》上用鱼钩扎进下体,在《弓》里用缰绳勒住脖颈,被《时间》切割整改了容颜,抑或在《呼吸》中窒息而亡,这一次,他依然用痛觉解剖爱情的残忍。他与她都有过解不开的心结,他的梦因此时而情色,时而血腥,她是怎样挣扎都摆脱不掉这桎梏,为他纵欲,为他行凶,代价惨重,却愈来愈有些“落子无悔”的勇气。爱情大约就是要这么样思辩过,方才体会出热情背后的虚妄,所谓的“天生一对”不是梁祝双双化蝶那么浪漫,恰是庄周与蝶的尴尬,于是他们都用力撑开双眼,面孔扭曲得凶神恶煞,妄想能为对方减轻一点点痛苦。
自虐是自己给自己痛苦,用刻刀切开头皮,把自己的大腿扎得血流如注,用榔头敲断脚趾骨,一次又一次,这本是温和睿智的命题被强行注入变态元素,它不再闪现思想愉悦的火花,而是粗暴又刻骨铭心的。他们不晓得该如何化解这前世的孽缘,爱情将其推上悬崖,各自决定让对方解脱,居然做出了相同的选择。金基德用浓墨重彩的镜语宣布庄周与蝶的殉情结局,活脱脱将梦蝶之虚无演变成悲怆的恋曲,他曾经千百次地告诉我们用情太深易折魂的道理,从前只展示屈服宿命的过程,这一次却制造宿命的胚胎,究终怎样才算极端,无以判断,但是怎样才教“长久”,金基德却总是推给死亡来解决,仿佛唯其才是永恒。
我很想告诉金基德这是错的,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其实没有那么覆水难收,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浅薄懵懂地看待它。无奈他在电影接近尾声之际,让那只“蝶”与一位女精神病患者呆在一道,情感真伪便原形毕露,那是我曾经在《呼吸》里见过的女人,幽怨、野蛮、倔强,那个辰光大约她已在崩溃边缘,只得与死囚云雨,以触摸昙花一现的美丽,这一次,她弯下腰来,让人踏上她的背脊完成“化蝶”夙愿,既最后使命。金基德是愤怒的,即便气氛凄美,也跳不出刚烈的脾性,他用悲伤治愈悲伤,拿哲理更换痴狂,没有什么值得忌讳的东西,当尘埃落定,庄周仍旧与蝶,合二为一,仿佛丝毫不曾背离“周与蝶则必有分矣”之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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