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叫谷勇华，他做了一辑关于姜育恒的音乐专题。然后把姜育恒归于孤独的男人，与齐秦狼一样孤独到孤绝不一样，他的孤独像水般的温柔，即便身为拥有《驿动的心》的浪子，也总算是用一些票根来怀念过往；他和王杰与生俱来的忧郁又是有差别的，姜育恒的悲情没有那么痛成骨灰的狂乱，而是将情绪化为一根细亮的针，在快要忘掉的时候刺一下心扉，于是让你惊跳一下神经，复又回归沉静。说实话，我不太欣赏姜育恒那样中规中矩的受伤、倾诉、乞求，然而无奈离去，留一个孑然的背影。

有个女人那时打进电话来讲，她只要听到那首《戒烟容易戒你难》时，就会痴怨，曲断后也仍走不出那些伤感来。我突然就震住了，记得有谁也跟我那样讲过，说是《与往事干杯》那样的歌就是要在爱情“壮烈牺牲”后听的，先欺骗你那是一曲激发你豪情的歌，最末才露出些隐忍的阴霾，令你在往前冲的一刹那突然停驻，然后回首，不回不要紧，这一回首，便是断了对前尘的渴望。想来那便是悲伤情歌造得孽，不让你放下些笑容就算不得威胁。

紧接着，谷勇华又做了下一辑专题，在专题开头他说：“我做姜育恒的音乐专题时，脑袋里除了孤独与寂寞这些词汇，就再也想不出什么玩竟儿来形容他的东西了。可是回头想来，大概姜育恒所有的歌都被另一个台湾音乐鬼才李宗盛用一个曲子都给概括了。”然后，《寂寞难耐》的旋律响起，听者的嘴角均挂着一抹会心的笑，是的，总是“莫明其妙”就难过起来，然而大伙都在“笑话城市精彩”，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开？

那是谁的挣扎？那又是谁的“有病呻吟”？歌词短，到最后只不过是一个男人用粗糙的嗓门大喊“寂寞难耐”。却是极炽热，极炫目的表达情感。与姜育恒来讲，《有空来坐坐》已经是与现实生活唯一一次接轨了，然而李宗盛那身融世俗，心却被逼旁观的酸楚却是脉络分明。剔除掉眼花缭乱的陈述，男人与女人最脆弱的那根弦也无非如此。

昨天淘到了昝井淳的《镜子的另一面》，里边那一对被现实摧残了心智的男女，男人带了一剂毒汁在身上，随时准备在走投无路时服下，女人却是到处卖淫过活的妓女。在纽约那个天堂与地狱汇会的奇特地盘上，两个人的相遇大约也是注定的。正当一切都走向绝望时，他们却又重新拾起了生活的勇气。我瞬间明白了，原来之前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贫穷和失败，而是寂寞，他们如今看着对方就如看到自己，如镜子的正反两面，紧紧相联，于是脱不了缠绵的相拥和自怜。

看完这部作品，我脑中一直盘旋着过往古老的情歌，比如姜育恒的，比如陈淑桦的，还有李宗盛的。然而最最想念的还是陈染小说改编的电影《与往事干杯》，断不可能有比那更真实的情欲与青春了，天井里那颗大而深幽的榕树仿佛藏匿了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于是无人逃避得了，统统被罩进悲剧里头。其实人人都应该明白，我们都是寂寞诞下的孩子，注定一人上路的命运，然后走过一站又一站，停下来仅歇脚，复又前行。那些唤醒这一事实的歌曲、读本或者电影，均是给我们的亲吻。

每被吻一次，眼就落泪一次，心就翻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