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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日报》 副刊“春秋楼” 2013-2-23http://s6/mw690/45b93029gd686426ebff5&690
她是巴黎高级翻译学院的高才生,在全亚洲人心仪的那所知名翻译学府里,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博士论文答辩,得到了亚洲学生罕见的高分。回国后,她左手执教,于三尺讲坛上向莘莘学子传授国际先进翻译理论;右手从业,于同传箱间为国内外各大会议担任同声传译。这样一位可称为传奇的女子,从服饰装扮到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法兰西风度:自由、洒脱、不拘泥。
读本科时,她的翻译课曾是我们的噩梦,每周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完成她的作业,却在点评时被训得体无完肤:“这样的表达太中文化。”“你们都已经大四了,还有明显的语法错误。”是的,那时我们已经大四,在北京这座浮华的大城里待着,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知名外企实习经验,自以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精英,却在一堂堂笔译课上惭愧得低下了头。
到了研究生阶段,我们才知道当年挨的批评是多么肤浅。如今的课堂上,我们要听一段三五分钟长的发言,然后用法文翻译出来。所有那些可以通过雕琢、推敲付诸笔头的表达,统统要在三五秒内脱口而出,于是各种掩盖在笔译下的缺点纷纷曝光:词汇贫乏、表达生涩、逻辑混乱。她呢?一贯的作风,用职业译员特有的快语速逼近,让学生自己去刨根问底:我怎么回事?我为何翻译不出来?我是没听懂还是没理解?
起初,所有人苦不堪言。渐渐地,扒开魔鬼训练的神秘外衣,我越发喜欢上她的课。因为,她带给我的更多的是技能以外的东西——我想那是生活的智慧。
她豁达:
——老师,我有个词没听清,就反复回想,所以后来的就更没听见。
——没听清,算了,赶紧放下,往后面听啊。你越是纠结于上一个词是什么,越无法集中精力去听下面的,最后心烦气躁,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这是在教听力吗?非也,这难道不是我们常说的舍得吗?都言能舍才能得,真正可以做到的人有多少?你想什么都抓住,结果只能是丢了芝麻也丢了西瓜。恒河流沙,每人分得只一把,做人不可太贪心。
她自知:
——老师,我总想一次性就翻译出完整优美的句子,却总失败,感觉很受挫。
——什么都要循序渐进,你在初始练习,肯定是以正确为主,修辞、结构都要慢慢锻炼的。
每个新人不都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始吗?要一下子做到最好,不容许自己犯一点儿错,却不知自己的段位、斤两,做好了就沾沾自喜、班门弄斧,做不好就自怨自艾、消沉不前。
翻看她编写的口译教材,不像市面上那些用“速成”“法宝”博眼球的书,开篇就以深奥的理论唬人,而是循循善诱,以“例”服人。那例子,不正是我们做学生的经常遇到的、苦苦无解的实例吗?翻来覆去地看,被一句话惊到,“最好的表达不是繁冗、累赘的,是简洁的,简单是种力量。”最后6个字,用黑体加粗。就在前几天,我还在琢磨,女人到了二十五六岁,要学会摒弃浮夸,简约而行:华而不实的装饰要去掉,勾勾连连,惹人笑话;添油加醋的言辞要扔掉,五色目盲,五音耳聋;连暧昧不清的感情都要彻底地扔进垃圾箱,那不是饱腹的暖汤只是鸩。瞧瞧,连她编的书都充满了“心灵鸡汤”似的启迪。
她曾怒其不争地批评我们没有坚持练听力,自嘲道:“我40岁的人了每天还坚持听法语广播呢!”那一刻,我无比尊敬这位以极年轻心态活跃在口译市场上的职业译员。
都说,德不可近佛者不能为医。教育工作者何尝不是另类的医者?他们双目炯炯,把每个学生的长短优劣看得清清楚楚,对症下药,哪儿痛医哪儿,不给患者幻想、挣扎、撒娇的空间,让他直面自己的病灶,让他在所有的救治中首先想到自救。
或许,每个行业最终能传授给后人的真不是技能——技能可以通过反复练习再加上一点点天赋获得,我们需要的是,真实、正面而积极的东西,就像她,把自己在市场竞争中锻炼出的果决、敬业、负责、勇气传给学生。
多好,这真不是翻译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