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行吟---

                   从沅陵出发

                     焉然

如果不是因为名河叔，至今我对沅陵肯定还是陌生的。纵然它在沈从文先生的笔下透着那么些神奇，纵然它曾经是大湘西的门户，我依然可以不知道它的地理方位，甚至将它与地处湘北的沅江混淆。

后来，颇费周折找到了名河叔，再由名河叔知道了沅陵。而每到南宁看望名河叔和媛姨，名河叔总要与我讲他的家乡沅陵，讲黄草尾他家那幢青瓦白墙的老宅，讲老宅附近河洲上那座神奇的白塔，讲老宅门前的河湾，和河湾那一大片开满野花的草甸子.....叔最津津乐道的是幼时种种出格淘与鬼机灵。每在那时，叔的表现如同孩子一般，得意且自喜行于色，甚而定然要我以语言表达对其种种所为给予充分肯定与赞同。而我则故意表现得非常的“二”，恼得叔点着我的额头，说我故意装痴卖傻。直待得到了一个充分肯定的高度评价之后，立马又恨恨地冲我道：“鬼丫头咋就不能早给一句干脆话呐！”媛姨这时一般是坐在另张沙发上，笑着听叔的讲述，看叔为了听到一句对他儿时的赞许，耐着性子听我胡缠。偶尔，插一两句话，对叔的故事给一些补充。或是为了让我得到更进一步的感观体会，从她的画室里拿出几大本与名河叔在老家的合影，告诉我一些照片里的故事。当我看到那张他俩以苇花为背景的合影时问叔老家还有这么大片的苇花吗，嫒姨用她那脆亮且地道的东北话回答我：“当然是你叔的老家了，那个美呀！你肯定能喜欢。赶上机会再回老家，你也一块去看看.....”耳濡目染间，我渐渐为一片曾经忽略的山水悄然俘获，对一个叫做沅陵的地方，生出发乎于情的真切想往。

尽管对湘西开始想往，却未料及会因一通电话而作出迅即抵达的决定。事儿还得从四月末临近“五一”的某个下午说起。当《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旋律随着手机的震动在黄昏的斗室回荡，不用看来电显示便知，这电话只会是父亲或者名河叔的，因为这支旋律仅属于他俩。待看电话号码，果然是叔的。电话里，名河叔声音郎郎：“丫头，知道我在哪儿给你打电话吗？”于是我乐：“嘿嘿，这么说，可以肯定不是在南宁！叔，你的丫头是冰雪聪明吧！”“那当然，咱家丫头肯定不笨，但也得看你说准说不准。”叔打着哈哈，却始终不偏离主题。为了诱出实情，我借着一段“经典”再试深浅：“哼，莫不是又打我家窗下经过？”话音刚落，那端笑得更厉害了。所以谓之为“经典”，是因为的确有根有据。去年，也是夏天。坐在办公室收到来自名河叔的手机短信：“丫头，我到了郴州，现去高铁站，正打你窗下路过去呢！因为要赶回南宁，没去看望你父亲，代我致好。”看毕短信，恨恨的想，大胆骗子！竟能够虚拟名河叔的号码，还骗到我这来了。却又纳闷：骗子由何而知晓诸如“丫头”这等专属信息？难道我遇上了江湖传说中的所谓“拷机”？！至晚回家，再想起这事，觉得该给叔姨一个确定的电话才靠谱。打南宁的座机，嫒姨接电话后，我开门见山：“姨妈，下午竟然有人冒充我叔给我发信息，说到了我这边,还说‘刚打我窗下经过’呐！一看就知道是骗子！没想到还真有这么骗的!”我没说完，姨妈那边已笑不行：“傻丫头，你叔昨天是被人拉着去了湖南，你电话进来没几分钟，叔正好到家！哎，你来给丫头说....”嫒姨把电话给了叔：“哈哈哈，丫头,傻眼了吧!别以为你是警察，那又能咋地？警察同样闹不明白我那信息是真是假！”从此，“打窗下经过”便成了经典笑话，时而因由而被提起。

“我与你姨妈回沅陵了！你也过来吧！”叔直接发令。“回沅陵了？上礼拜您还说上北京呐！叔你诓我？”我不信。“丫头，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吧！让你听听总该信了.....听到音乐没有？一大帮人在广场跳舞，姨妈这会也在跳，一会让她跟你说。我现在站在是广场沿河的岸边，这是一条很宽的河，沅陵的龙舟赛就是在这里。横过广场往左走一段上坡，就是梧桐山，山上建有纪念湘西剿匪的胜利公园。靠近公园正门的山下，有几幢青砖飞檐的老房子，这房子在湘西剿匪时期，似乎是解放军的指挥部......这儿我太熟悉了！这些老房子保存下来的不多了，看着也感觉亲切呀！每回来，旧的它们却总是带给我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也许，这还得归缘于自小恋家的心理.....”
　　那通电话打了很久。甚至长过那年为我即将出版的诗集完成序言之后，叔兴意谙然地不惜用长途电话给我读他刚驻笔完稿的序，直至读到我泪盈双眼。又像给年幼的孩子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叔循着他即兴的视线，没有丝毫矫饰，用直白的语言，告诉我对自己当时所在的无尽欢喜，让我听到他眼里和心里无所能够替代的，故土永远的细微又广宏的景态之美......
湘西，沅陵。再到凤凰至张家界。我这一路行程，缘此既定。
　　嫒姨素来体贴而周到，又惯于照顾人。这边我的行程刚定，那边嫒姨就开始着手准备：住的、吃的....皆亲手备置。待我动身那天，又绕有兴致给我电话：“丫头，你叔一心就想让认识真正的沅陵，这两天都在琢磨，带你上哪些地儿逛去呢......”却又故意与我卖关子“具体是哪些地儿，嘿嘿，你叔让我暂时保密！”一路行往，叔姨的电话短信更如影随形：“丫头，现在到哪了？”“记着吃饭，别饿肚子！”“一定要提前打电话，才好去汽车站接你.....”
　　沅陵，从我向它迈出行往的脚步，便开始了一路爱的行程。从我向它的抵达，在一路行往的关爱，在一路延绵的温暖，我的抵达由它而再次出发，行往由爱而致的无尽的广远。也算是名河叔告诉我的，这是缘于恋家的心理。而我从沅陵出发的感觉，当是真切的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