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姐姐从新疆来。我想让她吃到新疆基本没有的东西。想来想去，就是大闸蟹了。可怜的螃蟹，伸着很多脚，吐着小泡泡儿，带着夹伤了我的手指头的满足感，还有我那澎湃起伏的恻隐之心，内疚之感，以及一瞬间我恶狠狠的犯罪情绪，在蒸腾的热气中，变成了我姐妹情谊的牺牲品。

我都没敢问姐姐是不是喜欢吃，生怕她回答“错误”。

 

连着几天，老想起那些支楞着脚的螃蟹的样子。

 

正好曹锟相约去放生。可找着机会让我得些解脱和安慰了。

 

今天一大早，我又到上回卖螃蟹的小伙子那里，买了多一倍的螃蟹，还有被鱼贩子们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大小小鱼儿们。

老夏也去，也买了鱼。我们把鱼儿放进箱子，倒进清水。开她的大吉普。

 

人好多哦，老人、小孩，律师、医生，文秘、策划……大家都十分虔诚安静，秩序非常好。

鱼也有很多，在河边已经排列着，整整齐齐得像垒堤坝。

在堪布更尕松保仁波切的主持和引导下，撒了甘露，听了经文的鱼儿，就欢腾入水了。

我的螃蟹们也入了水。

可能是不大相信就这样自由了吧。有几只先是在水边上犹豫着，伸开爪子上的尖儿紧紧扒着水底的石子儿。直到有鱼儿从身边迅速游过去，最靠近岸边的八只脚的家伙，才迅速跟着跑了——它是横着跑的——虽说方向不大一样，它也瞬间就不见了。

我说了句“好好活着！”也不知道它听没听见。

 

大家把带来的香以及一些供果点燃，青烟在秋风里飘散开来。头顶的蓝天，蓝得一丝云彩都没有，正午的阳光干干净净的直射着我们。

 

 

远处飞来一大群鸟儿。好多，飞得不是很高，我都可以看清他们伸展的双脚和他们羽毛在阳光中泛出的浅褐色，他们三五一队，成群地从青烟顶上划过。

“大雁！”我脱口而出。

大家都在虔诚地注视着供火，听堪布念诵经文，没有人注意那飞过的鸟儿。倒显出我太不集中了，自觉有点不好意思。鸟儿也飞远了，看不见了。赶紧收回心思，集中到活动中来。

 

一阵风儿吹过，供火升腾，人们都往后退开几步，好让更多的空气流通进来。

 

我又抬头看了看蓝天。

忽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儿。——我看见一只掉队的孤雁！

个头不大，飞得不快，一边飞一边左右转动着伸长的脖子，好像动画片里的“毛贞”，在找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他在找“队伍”。

可他的家人和队友，都已经远远的飞走了，蓝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连辨认方向的参照物也没有啊。

他没有往前一直飞，而是在我们这堆人的上空盘旋。一副无助的样子。

风大，听不到天空的他是不是在鸣叫。我已经来不及想那些张牙舞爪的螃蟹了，我一直仰着头看着他盘旋。

我好像感到了他的无助和孤独。

真怕他坚持不了继续寻找。这天儿太冷了，我的手指都冻红了，他万一落地，那就是死亡。我们都知道候鸟迁徙的过程是经历死亡的过程，有很多鸟儿就是这样失掉了生命的。

我发自内心地跟着人们的声音念诵“嗡吗弥叭弥哄”。

 

大自然就是这么奇妙，真的不仅仅是人类才拥有智慧和情感。

就在我为这孤雁担心要命的时候，从刚才鸟儿飞去的方向，飞回来两只雁！

瞬间，我的心都要化了。

他们跟盘旋的孤雁交错了一下，远远地又飞转了回来。

错过了的小孤雁也明显加快了速度掉头盘旋回来。

三只雁，就在飘扬的青烟上端，各自一半，画了一个圆圆的大圈，终于在圈圈的另一端会合了。……他们交错再盘旋，从新组合了一下……

 

天哪，“组织上派人找回来了！！”还是“家人”找回来了？

 

直到他们一齐排成一线飞走，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深深地提着气，生怕在人群里莫名其妙地“哭”。

后来也觉无所谓，因为大多数人都红了眼睛。——哈哈，被烟熏的。

 

再看看老夏，哈哈地我俩相视而笑，——她也是红眼睛。

她倒没看见什么大雁，但是由于她那不靠铺的车技，导致来时路上弄翻了我们盛鱼的箱子。

本来干净的车里，现在有水，有鱼鳞，还很有鱼味儿……

 

老夏喜滋滋地说：今天我是不是很有收获啊？

呵呵，有，有，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