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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7-19 12:28:53)有故乡才会有天堂
※北乔
与许多书写故乡的作品不同,花如掌灯的《故乡有灵》以朴素而干净的文字,尽可能拂去记忆的烟熏火燎,最大限度地呈现逝去乡村的本真原貌。他不做诗意的抒写,也未掺杂守望中的思考,只让乡村从时光中向我们走来,写乡村的枝枝节节,写故乡的鸡零狗碎,写生命成长初期的目睹耳闻,一切是那样的原生态,一切又是那样的本色纯净。这是他个体生命中的乡村,又是我们集体性记忆中的故乡。故乡在我们的心灵里清晰,却在现实中模糊。
故乡已经在我们的视野和心灵中远去,因而故乡总是写作者无法也不愿意绕开的题材。我们试图通过书写来唤醒我们的情感,更想让故乡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和精神之中。然而,我们的许多有关故乡的写作,或醉于没完没了抒情,或钟情于结构好看的故事,故乡在他们的笔下因为朦胧而失真,因为浓情而神奇。说到底,写作者以内心的故乡替代了生命中的故乡,作品中的故乡大都是《桃花源记》的现代版,其目的也是或与现实对抗,或成为逃避现实的梦幻。花如掌灯则尽可能地清洗记忆中的尘埃与情感中的激素,只如实地提供那曾经鲜活的画面。真实的画面,具实的生活质感,成为《故乡有灵》最具个性之处。
花如掌灯在时隔40年后,灵魂穿越千山万水回到故乡,回到童年,回到那个叫荒村的生活现场。他就像是在麦地里捡麦穗,俯下身子捡起一枝麦穗,在阳光下端详一番,掸去灰尘,轻轻放入篮子里。这里没有诗意的想像,没有诗人的感慨,只有简单而实在的动作。他安静地呆在故乡现场,而不是时常回到现实,以审视的心态去面对故乡,以当下的情感去渲染往日的乡村。与其说他是在写作,还不如说他以文字拽着我们回到他童年的生活,回到他童年时的荒村,让我们注视荒村里的庄稼、山水田坎、左邻右舍和那些日常化的生活。大地上的一切在自由生长,乡村人们的生活平淡却有浓浓的人情味,那诗意就似春雨下的麦苗,长在地里,也生在我们的心田。而乡亲们从不认为这是诗意,只认为生活就是这样的,从早到晚,从生到死,一如河水样平静而鲜活地流动。
花如掌灯将写作行为极度提纯,努力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他笔法自然,叙述平实,着力于还原。叙述如乡村一样质朴,似庄稼一样平常。可是,有关荒村的一切,却让我们如梦如幻,感觉是花如掌灯编造了一个桃花源般的乡村。我们会在阅读中迷失,渐而认为荒村只是花如掌灯过度美化的世界。我们不相信世上曾经有这样的荒村存在过,不相信大地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那样的淡雅美妙面容姿态,更不相信过去曾经有这般清澈空灵的乡村气息和生活呼吸。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我们的目光已经浑浊,心灵已经被漫天的灰尘包裹。错乱的不是我们的记忆,而是我们的灵魂与欲望。把曾经的现实当作了神话,把原本的家园当作虚无的世外桃源,这是相当可怕的,更是可悲的。当我们离故乡越远时,我们面前的天堂之路必然会越加遥远。相信,花如掌灯的书写,不是为了祭奠故乡的在天之灵,而是试图净化我们的心智,唤醒我们沉睡已久的渴望,让故乡重新回到我们的灵魂,回到我们的现实生活。让我们的人生重回故乡的安宁与纯美,远比我们走向天堂更为重要。
其实,花如掌灯《故乡有灵》最具价值之处并非是重现昔日故乡之美和提醒我们重建故乡之魂,而是他写作本身的行为价值。他能够在物欲横流、浮华喧嚣中抽身而出,以安详淡然的心魂走向回乡的路。这份超然,这份宁静,以及这份向往,是我们企望不及的,可我们如若要让有灵的故乡回到我们的生活,这又是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的,我们当停下脚步与灵魂去回望被我们远远抛在身后的故乡,捡拾那些被我们丢落在路上的土地与故乡赋予我们的秉性。没有了实在的故乡和精神的家园,我们看似目标精准,其实愈加迷失,纵然我们走得再快再远,终究无法步入快乐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