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的水
(2010-09-21 11:13:10)
标签:
杂谈 |
分类: 《青绿》(非虚构长篇) |
对痛的亲历是鲜明的,早上的空气,土里新萌生的野草,都有这样的激灵。激灵不发生在肌肤之上,就醒目在野地里,是呼呼的风和草的日长夜大。其实,到处都有人所感觉不到的疼痛,疼痛触及“我”,才成为“我”的疼痛。疼痛是生的感觉和死的味道。我这样想,天会暗得比平时早,露也会比平时浓重,身体接触到的一切都会有意思,包括水和空气都是活的,它们都有火辣辣的感觉。它们在痛着。
田里的泥土裂如刀口,也是均匀的,没有水,田野就没有绿色,荒芜提前到来,无数的虫鸣听不见了,青蛙们魚们都逃匿了,人无处可逃,鸟也无处可逃,一群群绕着树盘桓。大早之年,天空也是一直美丽着的,似乎比平时还要明白与深邃。黄昏来临,云霞出奇地壮美鲜艳,大朵大朵殷红如花,在一片静谧之间。
人们都去松树地那棵古松的枯根下的井里取水,我就是在那时发现深井的水是黑的。夜里人们聚在井边挑水,一桶桶打上来,披星戴月地挑回家,挑回来的水与夜色是一样的,洒落在白石街的白石板上时井水颜色也是朵朵的黑,泼墨一样。倒在水缸里,水还是沉沉的黑色。一直到天亮,只有舀在瓷碗里,拿到檐下去看,井水才会忽然明白过来,白也不是水在白,是碗的颜色,水只是一份沉重,颜色也没有,形状也没有,就像虚空一样,虚空是比水轻的水,虚空的颜色是深蓝的,太大的水也是深蓝的。
能想出来的念头都可以用来玩,大人们玩的花样不多,弄来弄去是不用想的这几种,而不再想事的大平爷爷则是从来不玩的人。我们用瓷碗舀水喝,就着水缸把水当酒喝,一碗一碗地碰着干杯,这个旱季我们喝了很多水,大平是胖子,他后来肚子蛋一样豉出来就是喝水喝的。我曾经很痛快地一碗接一碗干过八碗,从水缸边上爬不起来。大平已经学会游泳,我学不会,大平就以为学不会游泳的人做不来鱼,所以我喝不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