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石头，尤其是旧石头。照说石头都是旧的，永古千年在的，并没有新长出来的石头。我所说的旧的意思，是历久天日的石头，而所谓新石头，就是刚从山里被凿出来的那种。石头要风化、水蚀、人琢才会好看。

年青时差一点入山去寻那些倒在瓦砾中雕了花的石头，想作为事业，只是因为太沉重，后来改作种草作为生计。一直狂浪气概，可能跟长在海边有关，虽然身单力薄又不会游泳，但心性中不失磅礴。磅礴就是大石头。

在许多年前想搞点收藏的时候，首先想到大陆旧城改造中的老房子，想把它一栋栋的挪来，放在眼前，多了便是一条街一个村，旧房子是有的，但拿来没地方好放。后来想到收藏石础，石窗，石花案，还有刻有字的碑。我曾在山中行，见过一块搁在小溪上作桥的石碑，是明朝的，漂亮的书法。也曾在四川见到过四面浮雕着莲花的石棺材，被人蓄满了水在养荷花。但我都拿不动。十多年前北门旧城改造时，在废墟中我寻了一个井圈，一个石案，几百平方的旧石板。这个石案是花一包香烟买的，八个好汉抬着，抬上山来。一直放在院子里。

天气入秋后，夜里院子比室内凉快。本来是想在石凳上坐一会的，但石凳长及身体，宽也如单人小床，就躺了上去。石头凉凉的，背脊帖上去非常妥贴。放平之后突然眼前是天。这二天天特别蓝，云也特别白，夜里有城里的灯火映着，云依然是白的，天则变成了黑色，星星闪砾着，银亮的颜色。

已有多少年没有数星了，北斗，牛郎，织女。没有看清楚银河，纷扰的云不停地从海上来，眼前飘过。就这样平躺着看天，安心地看着虚空，星都在一个平面上镶着，虚空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