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祸

荒村旧事录107

岁月太平无事，然而春天到了。大平就懒洋洋，平白无故地哈欠伸腰，四肢八骸展一展。人在哈欠伸腰的时候最没有防范，完全在自己那里，神情就有异于常，本性都写在脸上。我总要在人身上寻找动物的影子，比如牛，有些人是像牛的，有些人像鸡，有些人像土豆。当然土豆是植物。每个人都有生肖，但属羊的不一定像羊，大平属兔子，但他像猴，他在伸欠腰身的时候就会“现形”，活脱一个“猢狲”，他妈妈也说他是“猢狲精”投胎。在生肖之外像的也有，我曾见过形神都像螳螂的人，走起路来一厥一厥的，停住，对人侧目而视。据说，属什么而像什么就是命相中的贵格，而属兔的像了猴，就把贵格扭得很拧。大平的绰号就叫“猢狲精”，大平天生会爬树。

说：你的爸爸是猢狲。大平就立刻怒了，他会先慌张地环顾，然后扑上去与说的人打架。好在荒村没有猴子，不然传出去如何得了。因为荒村没有猴子，那么这就分明是污蔑，所以必须打一架，都不需要先评理。说他爸爸是孙悟空，大平想了想也是不依的，也要打架，他爸爸是孙悟空，不也就是说他妈妈被孙悟空日了吗？虽然孙悟空很高级，但大平也是坚决不肯的。

荒村的时间是单调的，时间一般被用来长草，荒草芊芊。好像人也是一会有一会儿没有，除非发生什么事，人们才会惊诧地聚集在一起，而平时，尤其是艳旧高照的闲日子，像大平这样的小孩，有时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总得弄出点事情来，不然嘴里会淡得口苦。大平找来几块石头，用吃空的月饼盒子装了，放到人家的门口，意思是客人来过了，主人不在，只好把礼物放在地上。主人回家自然冥思苦想，这是谁来过了呢？大平说，是一个后生放的，说晌午他来吃中饭。这户人家就割菜煮蛋地折腾，等到晌午没见客人来，饿着等到饭菜都凉，忍不住把月饼盒打开，是石头。这就遭人骂，大平决不承认是他干的坏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有一次捉了一条蛇来，打死，用报纸包得四四方方，放在自家门口，他爹回家看见了，犹豫着蹲下去，打开报纸看，报纸包着的蛇不料活了过来，看见人的手就是一口，旁边偷偷躲着看的大平傻眼了，跑出来救他惊跌倒在地上的爹。亏得是无毒蛇。大平的娘骂缺德的人骂了三天，大平跟着骂，好样非常不是他干的样子。

后来荒村偶尔还会出现这样的“礼品”，别人就不再怀疑是大平所为，而看到有礼品在地上，人就一脚踢开。荒村从此路不拾遗。

大平掏鸟窝，荒村的鸟们，只好把窝越做越高，夷柔的枝上筑窠，鸟立在动荡着的枝头，不安地叫。秋天的沙朴树顶上，还架着一只乌鸦的窠，叶子落光的高大的沙朴树，干枝丛横，蓝天底下很醒目，大平开始上树，他有念头要把那只乌鸦窝拆掉，乌鸦的叫声很不祥，大平的手刚够着鸟窠，脚下的树枝清脆地断了。大平跌下来，大平原来并非真的是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