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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老芦头

(2007-12-28 22:3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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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

分类: 《幽兰》(长篇)
 

独人弄被阿大赶出来的第二天,阿足一上午没说几句话,她问齐笑生,人怎么可以做得那么无赖呢?齐笑生故意气她,说:不是无赖算不上人。阿大对你来说是无赖,但如果你与其它东西比,比如猪,那就不好说了。阿足不明白:我和猪怎么了。齐笑生说:也不是你和猪,是人和猪。人把猪养大杀掉,又养大再杀掉,搞笑得像隔壁那只大黄狗戏蛤蟆,把蛤蟆覆过来看着,等蛤蟆万分辛苦翻了身,狗又把蛤蟆覆过来。人养猪,猪那里人都是无赖。

还有牛,牛原本是不欠人什么的,如果人不是无赖,就得把牛放了,人自己可以拉犁去耕地。人无赖,牛被呼来喝去做苦力,人呢?人自己吹牧笛唱山歌,丰衣足食的样子。把世上的东西据为己有的人,都是无赖,越无赖越活得好,呼来喝去的就不单是牛了,连狮子、老虎、鬼都得顺其驱策了。

阿足知道这是横理,一时也无从反驳,就说:这么说天下就没有好人了?齐笑生大笑:好人当然有,所谓好人,也是不得已呵,比如我,我胆子小了才善良,没办法时就无争,脑子木时很敦厚。阿足被说得切切地笑,一笑露了牙齿,又立即有觉察,将嘴用力抿上。

老二送来的那二朵兰花,阿足还养在被齐笑生不小心打了个缺口的岫玉碗里,她留着,说是要等施伯来时让他看。施伯非常喜欢阿足,有一次差点认阿足做了义女,阿足有一张素云的照片,是从施伯那讨来的,常闭口张嘴素云姐素云姐地叫。齐笑生有一次喝醉了酒就说她,你与她素昧平生,一口一个姐,你这是在叫鬼呢。阿足很犟嘴:是鬼就好了,我就把她唤出来。话虽这么说,想想有些懔,双手埋头捂了脸。

自从素云没后,施伯更痴心他的那些兰花了,齐笑生曾对玄子风说,老头是把花当作女儿养了。除了早上去翠云亭打太极拳,几乎是足不出户。平日里人总是在花房,无事也会静静地呆着,耗着一段一段的时光。阿足一提醒,齐笑生觉得与老头不见面许久了,就打了个电话,请施伯上店里来。施伯坐了辆三轮车来,阿足一见,很懂事地跑了出去,替施伯付车钱。施伯就说,还是阿足孝敬。齐笑生也迎出来,笑着说,老爷子在骂我呢。

施伯借着柜台上射灯的光线细看阿足拿过来的兰花,又叫阿足拿了一把放大镜出来,认真地鉴别起来。许伯坐下来,对齐笑生说:这花的捧瓣和舌头,已雄性变异得犹如三粒珍珠,却没有拳头梅那样的粘连,外瓣叠了四层,瓣瓣圆头紧边刚好是十二之数,奇在这样的中宫其外瓣竟不飘跷,又难得瓣子厚糯娇艳,通体一色的暗红又有油染,发晕出彩。瓣子圆整也不稀罕,古有宋梅十圆,今有初晓胭脂,只是这瓣子整边的一圈白玉有如复色,磊磊分明,便入神了。整形度也罕见,好如重台之芙蓉。照我看来,此花虽然不易常开但足够稳定。花之所谓的品已不足道,出神入化如此,恐得之不祥。这草现在何处?阿足就急急地前前后后颠颠倒倒地讲了许久,才让人知道个大概,许伯沉吟,看着齐笑生摇头。

阿足觉得老二好像已有好几天没有来送报纸了,就有些奇怪,仔细想起来,街上也有好几天没有了“报!”“报!”的声音,难道正如施伯所言“得之不祥”了。心念一转也就过去了。七羊来时,阿足请他把水养得快要蔫了的兰花拍了几张照片。老二还是来了,鼻青脸肿的,也没见有报纸。手里捏了灰不留湫的什么东西,在阿足的柜台上一扔,慌慌张张像是刚挨了揍的狗似的溜了。柜台上是一把泥和三颗兰花的老芦头,根已被捏断,好在芦头还连在一起。

老二是被阿大打了。老二犯了傻,把阿大的整个房门用斧头劈了,闯进去偷来了阿大床底下的那盆兰花,惊天的响声惊动了阿大,赶来大怒,兄弟俩抢起了兰花来,论力气阿大根本不是老二对手,但傻子不会打人,平日里对阿大又是畏惧的,所以只是缩了身子护着那盆花,任阿大乱揍。直到盆子敲得粉碎,阿大又硬生生地从老二手上来夺,草被夺了去,只剩下手里捏了的老芦头。老二在床上躺了二天,阿大也不理他。二天里老二的手没有放松过,直到能够起床,溜出家来,到阿足的柜台前,才将手伸开。阿足那里的老芦头,被老二紧紧紧握了二天多,芦头已被握得温热。阿足不知道其中过节,只是讪笑傻瓜的无状。

许老头看着这三个芦头发愁。细细地洗净污泥,紫得发亮的芦头扁圆如荸荠,这是一排枯去老草的芦头,一个己经老得干瘪。孵这样的芦头,许老头没有十分的把握,太灵异的东西,决不是只靠人力就能成就的。齐笑生十分关心在阿大手里尚存的那丛整草,对这几个算盘子一样的根茎,没十足的在意,就说:若是无十分把握,索性还其入山,既然山上能长,想必山上也能活。许老头细忖之下,觉得在理,二人就决定上一次山,叫上玄子风,要把洗净处理好的老芦头,种到山上去。

入春的地气使山坡上枯落的松针下长出了毛茸茸的青苔。往年,海岛的青苔是冬越深而色越翠的,今年几场大雪之后,雪来不及融化又在凛风中作冻了,凋谢的景像满目,呼呼生风的松枝,满眼衰草荒疏,落叶的灌木不留一片老叶。山道上,是踩上去簌簌作响厚厚的柴叶,路也很滑。冬天是越冷越干净的季节,林木萧条的感觉,齐笑生觉得有一种轻松。春兰花开,石头后松树下偶会有兰香浮动,但在山风冷冷的空阔中,毕竟没有幽谷生香的那种情景。野地里冬石竹一二点的颜色,被初春的寒风剪拂,齐笑生扶着一棵苍翠的松树,看着远山朦朦的青灰色。齐笑生以为这种青灰色就是黛,黛是古代女人的眉色,黛玉就是墨一样颜色的玉。玄子风不想拂他的兴致,只看着他笑,任凭他胡说。

哑巴家的梅树花己落尽,青叶未抽。院子里哑巴正拔了一竹篮芥菜在喂鹅,鹅见有生人来,咣咣地叫着,伸长了脖子来嗦人的衣衫。哑巴一见齐笑生,伊伊哑哑地招呼,齐笑生跟她开玩笑,说你的话讲得不如鹅清楚,哑巴红了脸地伊伊笑,惭愧的样子。瞎子老爹坐在床上念经,床头点着三柱香,火焰如三粒红点,青烟飘忽忽地往上流,人一说话,烟便被惊扰,慌张如一团乱云。齐笑生他们这次给瞎子老爹和哑吧带了一些吃穿的东西,也带了酒食,存心作好了与瞎子老爹清聊的打算。哑巴端了一盆炭火进来,放在地上,屋子里暖意就升了起来。瞎子老爹盘坐在床上,讲佛经,讲果报因缘,讲观音菩萨在莲花洋现身,海浪都变成了铁莲花。哑巴又端来一锅烤熟了的芥菜头,座在殷红的碳火上,屋里弥散开菜根香。松风呼呼的声音停了,雾从山头漫下来,白雾过处,松枝含露。

许老头在一棵老梅树的枝杈间,找到一个碗口大的树洞,用湿青苔将老芦头包好塞紧,种在了梅树洞里,又将干湿护暖的方法写在瞎子老爹念经的毛边纸上,心神安定地对齐笑生说,这下好了。

哑巴的菜种得真好,油绿绿的一片。芥菜绿得发黑,菜心已起苔,不久菜花黄过,会结许多黑而如粟的芥子。秋水萝卜的根茎已大如婴儿手臂,鸡毛菜水灵灵的舒展,水芹菜有药香,杆细长叶零星,水而且碧绿。野生的山芹长在溪旁,开状如荞麦一般白而细碎的花,风起清水鳞鳞,寒香含微苦,最有秋的意味。芹之美乃菜之最,齐笑生喜欢将芹菜整齐地切成寸许长短,沸水中捞一下,留下碧绿醒目的颜色,轻油小炒入干丝,佐雪白的米饭,满眼风涤水洗,干净如小家碧玉。江南的菜蔬越冷越嫩,也绿得最新鲜,菜畦田园乌臼树,还有在树干上唧喳的鸟,冷风中飞落在收割后的白田里啾啾觅食。芹和胃,芹里药香雪后更浓。献芹作美意解,很合人情乡意,齐笑生种过芹菜一畦,芹菜难种不比兰草容易,黄昏摸索在菜根间,割了装在竹蓝送朋友,都欢喜自家的这一份新鲜。

青瓦院墙下的菜地,黄昏柳梢边的炊烟,窗台上瓦盆子里开满五色的晚饭花,石板路接缝处新抽的野草。这些细微又闲散的东西,总能触动齐笑生潜藏很深的情感,这情感被翻出来,神情中就有回家似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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