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受约,写成散文,今日家乡的《扬州日报》发表。致谢家乡好友。现将原文和报纸发表文同时上贴。大家比较。蒋泥
我的扬州梦(原文)
我生在江苏泰兴,那时候泰兴属扬州,不敢自封扬州人,就像丐帮弟子梦遇富家千金,扬州对我而言就是一个遥远的梦,假如我说自己是扬州人,人家一定会笑掉大牙,说我不自量力,癞蛤蟆净想吃天鹅肉。
后来我一个伯父到了扬州,我稍许懂事,就成了她的常客。每次去却非玩,而是逛书店。
伯父家在梅岭新村,我进驻的第一家就是附近的扬州古籍书店,在那里看书、淘书,也买书,一呆大半天,去了七八次,都不知道在它对面就是史可法纪念馆,不远处还有闻名世界的个园。
对于大学,也觉神奇。因为老家没有大学,那年代能考上大学的,不说凤毛麟角,那也是千里、万里挑一,很不容易。没相信自己将来会是幸运儿,便把“大学”当成图腾来膜拜。
伯父家旁边就有一个职业大学。某天,我冠服严整,提一袋古书,在校门前探头探脑,就想着进去踩踩地气儿,感受一把“大学”长着什么样,有耳朵吗,有鼻子吗,有脸蛋吗,和老家的中小学比一比,是块头大,还是个子长。压根儿想不到那里还住着花姑娘。
正当我鼓足勇气,跨步向前,企图通过时,铁门边突然钻出个人,高声吆喝,问我是干什么的。我结结巴巴,尚没有开口,他就轰起来:“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我面红耳赤,怅怅然退缩。过后从它门前过,就会逡巡张看,越觉它神秘。
我的偷窥得不到满足,留下深深的遗憾。自此,“大学”也就成了心里的病,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进去逛逛——当时还没有信心以为自己能上大学,只要能逛逛,也便很满足。
这是我的秘密,没有对任何人讲,更不会告诉伯父。
不久我教书的三姨,也到扬州教育学院进修了,感觉扬州的大学,离着我并不如想像里的远。
但三姨毕竟不是我啊,她能达到的,在我也可能是可望不可及,这“大学”,也就越来越渺茫,恰如扬州的女孩子,姣好,精怪,语声轻嗲,那都是孙行者翻一个跟头的距离——十万八千里。
那时候我害怕坐着车子去扬州,不要说十万八千里,即使只有区区的八十里,这个距离也还是要命的。并非是扬州的女孩子厉害,会把我整得死去活来,也非说扬州的女孩子漂亮,能迷我三魂出窍、五体投地,而是这距离是需要“交学费”的。
不到泰州,我就很难受,憋不住,哇的一口喷出去,淋淋漓漓。跟着就是呃——呃——呃,酸水直泛,如珠胎在身的娇娘。
有意识之后,第一次出门大吐,就是坐在泰兴去扬州的车子上。一车的人“恶嫌”,丢死人。
那时的路不像现在,都是窄小不平的,车子又破,颠颠晃晃,走起来时快时慢,喀喀作响,油烟味倒流进来,厚厚重重,是人都可受,我年龄不大,算不得人,受不了当属情有可原吧?
据说娃娃时期,我去南京,吐得更厉害,平生头一遭,但我自己没有任何的印象。
而小时的南京更在天边,后来没去过,也就不觉她存在。扬州便自动升格为第一大都市。
我是个乡下人,毫无“旅游”意识,每次来到这个大都市就是逛街,可谓“暴殄天物”。直到自己上大学以后,才“发现”扬州还有瘦西湖,伯父的新家搬到了瘦西湖边上,我看望完伯父,就悄悄去瘦西湖踏看,像欣赏一篇好文章,点头赞叹不已,大有相见恨晚之憾;直到安家后,带着土生土长在北京的妻子回老家,才努力挖出个园、何园、平山堂;直到要写长篇小说《绝唱黄梅》,预备把扬州作为背景,才专心研究琼花、蕃釐观……
“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在《绝唱黄梅》的最后,“我”是念着这样的诗句圆寂的。
我的将来,也会在扬州圆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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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扬州梦(发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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