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族”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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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迅垚:蚁族伪概念的狂欢
作者:朱迅垚
一位记者首先发明了“蚁族”这个名词。之后北京某个博士后发现了这个名词的价值,除了学术价值,还有传播价值和商业价值。蚁族的流行是因为它关注了大家共同关注的大学生就业难问题,它第一次试图以纪实的态度讲述他们的故事,这种方式获得了那些仍在底层苦苦打拼的大学生们的情感认可。但“蚁族”在它的传播过程中发生了异化,围绕它逐渐形成一个共赢的名词炒作集团。
在传播意义上,“蚁族”的走红是名词炒作的成功案例,但在学术意义上,“蚁族”是一个伪概念。一个新学术概念往往是对一种从未有过的现象进行的概括,而传播者声称的“蚁族”的四个特点———大学生、高智、聚居、低收入———却毫无新意,每个年代每个国家都有这类人。所以“蚁族”并不是一个学术概念,只是一个便于传播的名词。如果说最初的流行是出于媒体对社会的关怀,那么现在的过度传播则是因为某些媒体刻意的炒作。在北京,记者们扫荡了唐家岭、小月河,接着他们还试图将蚁族的调查扩展到上海、广州。而那些被采访的蚁族呢,报纸需要他们,杂志需要他们,电视台需要他们,网站需要他们,需要他们放下自己的生活,去赴这场舆论的盛宴、名词炒作的狂欢。当媒体的轰炸过去,那些被骚扰过的人们还剩下什么?
不错,媒体最初是带着极大的同情去关怀他们,但现在却被媒体异化为夺取眼球的名词炒作。大众传媒用一个概念将一个群体从我们身边剥离出来,造成一个抽象的悲情群体。在媒体有意无意的主导中,蚁族这个概念散发出浓重的悲情意味。那些报道的口气千篇一律、笔调灰暗,记者们显然希望获得更悲惨的猛料以吸引读者。而那些只是蚁族的一面,不是蚁族的全部。媒体把这个群体日益悲情化,除了夺人眼泪,对于解决这个问题又有何益呢?事实上,哪个年代哪个国家没有所谓的“蚁族”呢?80年代那拨年青人不少住着筒子楼,纽约高楼的地下室也住着怀揣梦想的年轻人,走出校门在城市打拼的年轻人要想获得体面的生活都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打拼过程,没有天生的优越环境,任何人都应该以不断的努力去获得社会认可。如果媒体过度渲染他们生活工作上的苦难和障碍,如果随意给奋斗中的大学生扣上蚁族的帽子,就有可能在潜意识中影响他们奋斗的激情,而那些报道也极容易让人产生负面情绪。
我们关注大学生发展,关注买房难、收入低、就业难等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准备好了去炒作一个伪学术概念。所谓的“蚁族”问题其实是每年都在讨论的大学生就业问题换成另一锅汤而已,而通过创造新概念讲述老问题,似乎成了当今中国媒体界的传播手段。“蚁族”炒作集团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大众传媒在面对社会问题和社会价值时应当分开来,呼吁社会问题的解决就老实客观地分析,倡导社会价值时就应该倡导主流健康的价值理念,不要为了前者故意歪曲后者。
蚁族的未来比过去更值得关注
由湖北省人才中心和武汉大学联合完成的《湖北省‘蚁族’调研报告》昨日出炉。报告显示,武汉“江蚁”数量为3万到6万人,近半数“江蚁”月收入在1500元以下,八成“江蚁”出身“穷二代”。(长江日报5月26日)
蜗牛是蜗牛生的,蚂蚁是蚂蚁生的,“蚁族”的艰辛与不堪自然可以追溯到上一代。八成 “江蚁”出身“穷二代”,这个结论其实非常契合常理,因为即便是后天条件差点,只要父辈富贵,日子过得当然不至于如蚂蚁般酸楚。
客观地说,“蚁族”甚至算不上什么新鲜的社会问题。一方面,城市化进程加剧,人口的流动性趋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固化的阶层生活被打破,“蚁族”或者“柜族”出现,是底层群体不屈向上的结果;另一方面,城市里有富翁、也有“蚁族”,这是非常正常的社会生态,如果一座城市处处莺歌燕舞,这种世外桃源景象与当下的经济社会发展状况比对,反倒显得诡异。
关心“蚁族”没错,这是社会的短板,他们的苦辣酸甜最真实地照出了社会的发展水准与制度情怀。但这种关切须防两个极端:一是陷入情绪化的悲悯,将“蚁族”问题妖魔化,认定这是有国情特色的体制之殇,但实际上,即便是西方发达国家、即便是国际化大都市,“蚁族”仍不是什么陌生概念;二是过度解析“蚁族”的父辈身份,将今日之境遇等同于代际问题,但实际上,无论是怎样的社会,我们都当承认先赋地位对个体发展的客观影响,且这种影响并不需要怨天尤人或自怨自艾。
对“蚁族”来说,未来远比过去重要——— 我可以有不堪的过去、困苦的现在,但我应该有“奋斗即能改变命运”的未来。家庭条件差一点没关系,只要这个社会没有关闭阶层自由流动的制度通道,只要公平正义的社会序列还在,个体的努力就可以摆脱“蚁族”的身份,甚至成为真正的贵族。
于当下的语境而言,真要关注“蚁族”的命运,微观层面当关注两个命题:一是就业与创业的公平环境,尤其是公务员招考等环节,当通过公正的机制,调整个体的社会坐标;二是彰显劳动价值,在初次分配中为底层群体改善生活、改变命运提供必要的物质基础,奉献和收入相匹配,劳动要与报酬相对等,让“蚂蚁”也能进化出飞翔的羽翼。
追问“蚁族”来自哪里,不如关心“蚁族”去向哪里。社会不是平均主义的游戏,但一个激励人心的社会,起码当秉持机会均等的善意。只要明天依然能张望到煦暖的太阳,即便今日甘心做一个默默的小蚂蚁,又有什么干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