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泥
6月23日下午,我去看望近邻邵燕祥先生,把自己新出的小说《玉色》和传记《老舍的沉浮人生》送上。老人气色尚好,精神也不错。我们坐下后,随意聊起今年一些文化老人集中被“翻晒”的事情。打头的是文怀沙“隐瞒”年龄,接着是黄苗子、冯亦代等人当“卧底”,不久又有荣宏君抛出上世纪50年代初徐悲鸿给当时文化部副部长周扬所写的两封信,首度评说徐刘百年恩怨。 (《世纪恩怨——徐悲鸿与刘海粟》,荣宏君著,同心出版社出版)。
的确,一些文化偶像、世纪老人的形象,几十年来纷继“倒塌”,有时是一个两个,有时是一组一批,不自今日始。遍寻下来,我们很难发现有多少能做到自始至终“洁身自好”的,不要说文怀沙、黄苗子、冯亦代、刘海粟这样的“小众”名流,就是郭沫若、茅盾、巴金那样的“大众”人物,不少事也是很难开脱责任的。恰如钱钟书说的“If
we don’t have freedom of speech, at least we have freedom of
silience”(假如我们没有言说的自由,至少我们还有沉默的自由)。但是,有几个真正做到了呢?而这应该是最起码的做人要求或底线。
所以,无论“大众”、“小众”,半个世纪以来,我们一次次有意无意间树立的“标杆”,基本已全军覆没。不同在于大众人物的事迹多半已曝光,他们再怎样出格,我们早已不以为奇。而那些“小众”偶像,则新近出土,有可能一下子推进公众的视野,他们之能受到关注的“新闻点”,往往便是其形象和作为乖离过多,不能不引出大片的质疑声,好似天上来客,未曾在这土壤上生长。
我却是早有准备。因为一切加以还原后,我们会发现,大的格局一旦比较严酷,每个人可选择的余地就很小,虽然他们的品性、处境、地位、内在素质等千差万别,但他们的行为表现方式却高度一致,有时连心态、思想都极其统一。
健全的环境怎样呢?它应该是参差的、各奔东西的。少数天才,时代的大师,又一定是特立独行、标新立异,与大众逆行的。
试想一下,即连我最为敬佩的天才老舍和沈从文,这些时代进程的“边缘人物”、不掌握大权的纯粹、厚道的文人,他们处身一个苛刻的时代中,其性格、情感、思想上的缺陷,都极其明显,无法左右命运的安排,无法不被他们的时代推着、裹着往前赶,其他人如何不等而下之呢?
我认为诸如沈从文的“花心”,老舍的违心紧跟,文怀沙的“隐瞒”年龄,至多只是“犯错”,他们的行为都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可以被接纳、理解的原因。但有的人、有的事不在其列,他们行为的“结果”,对他人造成了强烈的伤害,危及到他人生命、财产的安全,故已属“犯罪”。
往者已矣,作为后人,我们既要看到真实的历史,要对过往的人有一份悲悯情怀,同时更重要的是我们避免悲剧的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