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启雯
民间视野和民间记忆,本是历史最真实和重要的组成部分,却每每因为零散和卑微而被漠视。所幸总有些深具人文关怀的人,不断地打捞那些朴实的记忆,于是便有了这本《记忆的首日封》(文汇出版社2007年1月版)。该书收入了当代文人触摸现实生活、发现生命本真的“心灵史”,揭开记忆封套、还原故事真相的“访谈录”。它强调以感受映照人生,以事件折射时代,热衷于在理趣与情趣之间的寻求非虚构性表达。
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也许有太多需要收藏的“首日封”。那些曾经感动过我们的记忆,在时光的隧道里,已经凝结为记载历史前行的壁画,如此壮美,又如此令人难忘,成为我们人生中最值得收藏的珍品。在这样一个人文精神缺失的时代,以“休闲”读物的方式呈现的《记忆的首日封》,具有别样的亲合力,它凸现了对人生、对人文的终极关怀。
当我翻开《记忆的首日封》时,那些记忆的首日封似乎被一枚枚展示出来,撬开了尘封已久的某些温馨而回味持久的记忆:那些抑郁症患者的遗书,或者老县城,或者西部远去的诗人,或者美丽与哀愁中的济南知识分子……都足以使人们对自己的内心进行一番对照性审视。我还注意到,《记忆的首日封》以低调的姿态出现在读者面前时,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沉静、端庄、素朴。
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一批敏感的知识分子在苦闷中寻找到了“唯美”这一聊以自慰的突破口,让每一枚记忆的首日封,在读者面前都显得那么独特、那么无可替代。
第一篇文章来自奥基弗,这个女医学硕士2006年夏自杀,留下两万余字的《一个抑郁症患者的遗书》。“37岁的我站在悬崖边,前面只有两条路——死亡,或进精神病院,我选择死亡。”作为超脱的立体文本以“重头戏”展示在人们的面前,理性和平静的叙述中透出彻骨的寒冷,也宣示了作者对生而为人的精神价值的坚守。我从中读到那些令人窒息的生活氛围,一个聪慧、健康又有文学梦想的青年,如何被父母及其时代一步一步地塑造为心理病态的抑郁症患者呢?如果说每个人都生活在不可选择的家庭、时代,那么,奥基弗所叙述的记忆则真实地揭开了人与人之间难以沟通的生存困境。那种“无法交流”的生活体验,无可奈何地成为了一代人的记忆的首日封。
在于青的《过去的好“食”光》中,让我重温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的幸福生活——那些令人怀念的萝卜汤、松花蛋,还有罐头瓶装的散啤酒——那种记忆,也许是生活在所谓后现代的今天的我们无法再能想象的。当然,上个世纪80年代的老县城,可能无法与当今高楼林立的城市相比。当我们的城市被日新月异地改造着,越来越让人“隔膜着”的时候,老县城则留给人们留下丰富的联想与回味。同时,也让我们充分领略到了“吃要一流的,住要二流的,穿要三流的”那个特殊年代的独特家传与治家方略。《囚禁自己》、《一个满是记忆的首日封》等,都使我们感受到那些来自民间声音的震撼,从思想的单一追求到精神的多面散射,“感受”映照了“人生”,“事件”折射了“时代”,而且是如此的亲切与真实。傅光明的《“百家讲坛”的前世今生》生动地解读了当下电视文化的“霸权”和“百家讲坛”的故事,“收视率是学术和学者尊严的冷面杀手……学者面前只有两条路,想出镜就要屈尊说书;要保持学术矜持就要疏离电视”。蒋泥的《夭亡的诗心》重新解读了顾城的人生和爱情悲剧。
《记忆的首日封》坚持了心灵感受的现场,对生命、对社会、对自然的感受,把我们引入一个充满了温馨和阳光的现场。它还特别注意,致力于民间及个人视野的开拓,注重在中国当代历史进程中的大背景下,表达个人独特的人生感知和生活体验。
当有的城市没有目的地疯长时,那些个人化特征极为突出的文字,却表现出了对某些世俗的不屑一顾。如果说《记忆的首日封》与小资读物还有什么内在联系的话,那么,“怀旧”可能具有某种外在的相似性,而其骨子里,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清高与独立、保持着自己那股浓浓的人文情感,它向读者昭示着这样的文化追求:回到内心,回到生活的感受,回到美的本原意义,为着未来,留下几枚值得记忆的首日封!
(本文原载2007年3月29日《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