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报》
蒋泥复:晓勤老师,快晚上两点,改出来了,压了又压,现在是六万多点。幸好你约,让我细看一遍,觉得确实应该再修订。多谢你了。(Thu, 19 Jan 2006 01:54:20 +0800 (CST))
《太原日报》连载:http://127.0.0.1:8567/dmirror/http/www.tynews.com.cn/whgc/2006-01/27/content_1781379.htm
分配分配
江澜抱着文件夹,在总经理乔天乐的门上,敲了好多下,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就试着推了推,不料竟开了,瞥见一条人的大腿。不是乔天乐是谁?
江澜顺势推出去,冒失失就想闯进去,却看到,那条大腿是豪放地朝外开着叉的,和它对称的另一条上,此时正躺了个女子,把半瓣屁股歪在地板上,另半瓣抬了,掀张半个身子,拿右手压住乔天乐右腿,支住下巴颏儿,头微仰,左手扬开,伸在乔天乐胸前。从她的姿式看,严格说这躺就不完全,不怎么完全。
它让江澜生出来印象,竟至想入非非,是因春四月北京,天还没怎么热乎透,女子就抢先预报夏日的将来,身着了短裙,无意中漏底,窗口有一道白亮的光透入,他目光顺进去,触及了不该触及的地方。也就是说,江澜在没看清女子的脸蛋前,先已见着了人家隐隐约约的屁蛋,他急急拉门,往外退,吓出一身汗来。心同时狐疑:自己是留了足够时间的,他们何以还分不开?更没想光天白日,里面就有内容,门都不插。
倒是乔天乐不慌张,在门将快合上的刹那,喊道:哎……小江,我正找你呢,你来,你进来。乔天乐边说,边比画手势,从沙发里往起爬。江澜听他这么说,便口里应着,又把门稍许推进一拃长,让它似掩非掩地定住,只是不急着真就进去。
乔天乐爬起后,又让江澜进来,介绍了那位女子,说是他“干女儿”。这使江澜有一个新发现:现在那些个“女儿”,要不是图个吉利,爹妈自小给做主认下的,而是自己长成后巴结的,“干”之平声大抵会成去声,gān而为gàn,“女儿”的含意就大不可比了。
江澜他虽不敢看清她脸相,但推门那瞬间,紧紧一瞥下,发生过的都整个儿入了大脑,直觉告诉他,她是个美丽、可人的淫娃。
而那女子,是跟在乔天乐之后爬起的。背对外端,就手整理被乔天乐压得皱巴的坐垫绒面,又拾了自己的小包,挖开,连乔天乐介绍,都未回头。
乔天乐回到座位上,江澜这才上前。乔天乐接过夹子,见是一叠出货单,抓过一根笔,翻到最后,画上自己大名,却并不立即给江澜,把笔插进笔筒,仰头笑道:小江哪,你实习也有些日子了吧?江澜忙点头称是。
大家伙儿对你的评价是很高的,我们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就把你报上去了。说到这里,乔天乐低头喝了几口茶水,几根毛便落下来,横在左眼上,像梁条,直天直地戳着。事实上,他身上最缺的就是这么个毛,连腋窝儿里都不生几根,头上也就比“三毛”多个几毛,并都是长在瓢瓜儿边上的,一个个就不见了勇武昌盛气,犹如没剿干净的最后几个土匪,见大势已去,再无了斗志,缩在边角上歇息。他下意识地把它们扫上去,抬起头又说:但你也知道,今年博士、硕士许多都分不出去,上头规定原户口不在北京的,一概不许进。你不是北京人吧?否则,我们报上去的名额,不会不批……
啊……江澜刚想说什么,乔天乐把眼珠子往天上一翻,抢过话又说:本来嘛,我是要过完“五一”假再通知你的,可考虑到早一天告诉你,你也能利用放假这几天,再联系联系其他单位。如果没有旁的事,你现在可以回去移交了。
乔天乐笑着,这才去看江澜,见他脸色铁青,咬紧牙,顽强地一摇头,泪花儿都快挂出来了,便把身子靠在椅子上。
到了这地步,江澜似乎也感到什么都不必说了,一股气凛然而生,昂起胸脯,轻声道了谢,掉头就走,再未回办公室。
他感到受了莫大羞辱,人家在笑着抽打他嘴巴。既这样,还有何面目再与人近乎?最初,也没说非北京户口不可!都什么年代了,户口不户口的!实习时,他们可是说这儿特缺人!
冲这个,毕业后有个效益好的去处,能落脚生根,他才求爷爷告奶奶,上下打点,进来了。每日又是第一个到,打水、拖地、抹桌、洗杯,甘心孙子似的,伺候每一个,对每个人笑。哎,算了,一切过去了!关键是姓乔的误事!前两天,他还说基本定了,让自己把其他单位辞掉。江澜信了,没留退路,防个万一,那怪他太年轻,没经验。这么个大事,没签合同,怎能算?现在这点上,哪还有单位要人!
江澜冲出大楼,取了自行车,疯一样蹬起来,胸中兀自被出门时的那股子气撑住。
君子好逑
在乔天乐大腿上“躺着”的女子,叫姚瑶,她那时与干爹合计,晚上该请燕京大学单副校长和教育部严副司长去哪里吃饭,是到全聚德吃烤鸭呢,还是吃野味或海鲜。
心想哪个倒霉鬼,一定要背气了。居然就这样闯进来!后来听到乔天乐果然“杀人”于无形,知道乔天乐还是太胆小,不能被外人抓住任何话把,也怜他势力太单,发迹一直靠了老岳翁这边。
最初,出版司老司长看中他,只因为女儿是摆在家放心、别人看了不忍心的那类,又没考上大学,却要找个有文凭的,因此看中正在总部实习的乔天乐,帮他安排掉,收了他做乘龙快婿。乔天乐惯于在岳家人前抬不起头,所以不敢乱来,即使偷,也只能很巧妙地偷。再说儿女都大了,和老妻离婚就能得真的幸福?哪个年轻女子供你玩着,对你还死心塌地的?姚瑶知道乔天乐的心思,从不得陇望蜀,就拜了他做“干”女儿,他对她自百顺百依。近来她合计,先去大学进修进修,拿个文凭。她的打算很快引起乔天乐共鸣,恰好有一个机会,忙给她牵了头,居然办成了。单、严二位出力最多,他们商议着得回谢人家。
乔天乐待江澜出去,就定了去吃鲍鱼,打电话问出复兴门这块的一家大自然鲍翅店,订了房,约在晚上七点准时到。然后才给单校长和严司长打手机,把地点说了,告诉他们走车的路线。办完这些事,所有不愉快也几乎全忘掉了。
姚瑶这才起来,说她得回去准备一下。乔天乐忙派司机送她,12点以前赶回来。姚瑶见外面阳光炽烈,一天里没什么事,临时决定回家后换身衣服,再到燕京大学看看,踩踩地儿,最好能物色一间房就近租下,免得日后焦头烂额。北京实在太大,从东城到西城,坐着车一趟能跑三四个小时。于是她先上了楼,换下裙子,穿了件黑色的长裤子,上面套了薄薄的黑衫儿,拿一顶白色的太阳帽,这才下来,请司机送她去中关村。
燕京大学就座于中关村大学城西首,傍着颐和园、圆明园,是中国最好的大学。谁知车到海淀硅谷电脑城时,却给堵住了。原来今儿有促销,街上挤满了人和车。姚瑶怕司机耽搁太久,只得让他回去,自己下车步行。
她戴了帽子,擦着不成模样的马路牙子走。快到320路站牌时,她有意往里又走走,好避开人多的地方,不想一个中年妇女横身子挡住她去路。她一愕,停下,就见那女人一脸尘灰,手上抱了个三四岁的小孩,分不清男女,两筒鼻沟儿乌黑乌黑的,外面的衣服也都半新不旧。姚瑶正要让路,那妇女却对她开口说话了:大姐啊,麻烦你停下来,说句话。
姚瑶满腹狐疑,打量起女人。妇女摆出来一脸苦相,称她身上的钱全给小偷儿扒了,现在没钱回家。让她看在孩子饿,他们两天都没吃过一顿热饭的分上,给一点路费,他们好回家。姚瑶一听就急,提起了包,正在挖钱包的当儿,突然斜里头闯出个男士,上前推推她,贴住她耳根道:嗨,快别上当!她在这一带要钱都好几年了……
姚瑶这才醒悟,便随那人往前突围。走出去以后,那男士告诉她,过去自己受过她骗,因此记得。不想看着姚瑶也受骗。他是去西门上网找工作的。
姚瑶就报告了自己的底细,请他帮忙去杀价租间房,同时知道了他叫江澜,是燕大新闻系00级硕士。
江澜陪她在燕京大学西门附近的民居转了转,果然真有几处房子和楼口上。他们比较几家,最后与一位姓单的年轻人谈成,租了间70平米的二居,在一座半成新的塔楼二层。
下午五时许,姚瑶在合同上签了字,交出五百块押金,拿上钥匙,就和江澜出来,谢了江澜,说今天要没有他,她什么事都不敢做,还不定要被人家怎样宰呢,本要晚上请他,可是预先有约会,来日方长。
江澜对人不太计较,说没关系,他晚上也有事,就送她到街上,帮她拦了辆车,让她打的走了。
上车后,姚瑶才觉得浑身疼,奔波一天,白天办了不少事,累的。晚上再应酬,真有点力不从心。但客人那么重要!这一路却不顺,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很堵,又尽遇红灯。好不容易上了环路,本以为能好些,没想更堵,像是个停车场,一眼望不见边。走走停停,磨磨蹭蹭,眼看车上那个计价表不住往高里跳,不由人不急。便取出镜子和眉笔,画起眉。再换了口红来抹,抿匀了。车到复兴门,费掉近一小时,司机要了她整一百块。
姚瑶下车来,见已6点51了,心里急,忙给乔天乐打电话,他那边说自己早到了,客人也刚到,问明她方位,叫她怎么来。姚瑶连跑带走,细汗出了一脸,不放心,摘下帽子,又开了包,把纸巾拿出来,四下儿印印,吸着汗,用镜子照照,脸蛋儿滋润红活,白皙的肌肤上像打了淡淡的香粉,更见了俏丽。她朝自己笑笑,就现出两个香窝儿来,妖媚生动。收拾妥当,“刀枪入库”,她一抬头,还真见到个“大自然鲍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