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异乡给你写信（组诗）

 

 〇 張 筱

【芙蓉路上的菊花】

 

街头的菊花，嫣紫

在这腊月里

它颠覆了我的经验

 

难得天晴

虽然太阳只是轻轻一晃

但还是与菊讶然邂逅

 

想寂寂己久半坡居

想念素园

想念记忆里那些摇曵的菊朵

 

在漫步芙蓉路的正午

在异乡

它带给我突如其来的惊喜

 

【食指】

 

把生命系在食指

浓缩一道指令，打开，再打开

一扇本不属于自己的门

这是生命的异禀

还是生命流徒中的异变

打开，再打开

一次次摁进右手食指

那一刻

仿佛是一个贼

 

那本来是

拈花的食指呀

 

【熄灭的红烛】

 

谁把一对红烛，插在江边

对天长拜，以大地为婚床的人们

又去了哪里

傍在古老的桥边，被风熄灭

誓言，三生之爱

仇恨的血手印，白蝴蝶

滔滔不穷的世间风云

这一切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见证

而人在哪里呢

对天长拜的人，只留下一对红烛

被大风熄灭

（或许是大雪？大雨？）

 

【暴力的杵指】

 

它们相互支撑，以内部联结

构成一个新的版图

暴力，已经被分散在每一层，每一平方

当它们冲天而起之后

以棱角分明的口吻告诉人们

它是多么宏伟，特别

象一个组织

象一个团体

象一个庞大的阴暗王国

层层递进，增高

挤压，交媾，暧昧不明

这只是一个缩影版本

是世界无法辨认的一坨狗屎

更象一块积木

当然

并不影响被人指认伟大

 

 

【在的夜晚】

春天从来不会太迟

从一瓣雪花捎来古老的鹅毛信那一刻

他开始相信，誓言

是草木万古长青的成就

从喝竹筒酒收割冬天的人开始

 

他认识，春天是一个古老的巫

以自己的躯体献奠神灵

高山，丘陵，沼泽，荒原

都是巫的咒语

落地生根，万物茂盛

 

他知道，花在夜的子房

以处子般的宁静

寓意夜的万古不朽

他聆听春的胎动

与春天一起长成一棵大树

 

【大雪，融成心头一泓碧水】

兰州，上海，复兰州，又长沙

这个冬天，雪一场又一场

对他厚爱有加

虽然在情感上

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在一个反向的远方打磨时间背面

 

鸡冠大的雪花

一片又一片从二十二层的他眼前滑落

雪比他更加眩晕

不，雪的本质就是扬扬洒洒

有着不被尘世加冕的高贵

有着他童年的洁白

 

这个冬天，反复迁而栖

每一场雪都是未遇的，惊喜，突如其来

干燥的北方之雪

湿润的南方之雪

复合了这个浪迹者种种忐忑不安

融化成心头一泓碧水

 

 

【写给你的信】

 

穿过茫茫千里风雪

用回忆去抚摸你的冷面如霜

愿这剩余的一丝温情

足够让你抵御孤独的默默蚕食

 

想我时

你就对着天空大喊三声

一声悲怆

一声轻柔

一声用尽全力追索流浪的灵魂

这样，我便会乘着袅袅余音的翅膀

与春风里的蝴蝶

一同进入你无限的温柔

 

给你写的信，不知可否收到

它化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雪

请你站在窗前

数一数这是万语？还是千言

 

2019·01·16 长沙，潘家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