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时间背面的眉批】

 

〇 張 筱

 

2016／2017，在陡岭·汇聚跨年；2018／2019，在伍家岭·天健跨年。

浮想联翩，触景生情。

⋯⋯

室内有几本书：《太阳石》、《此去经年，谁许我一纸繁华》，《桑德堡诗选》；一本期刊《湘江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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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壹平方英里生活。我睡在“六英尺长的房子里”：四壁徒空。

这是另一个“九米斋”？不，是七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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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剪发，午睡。读诗，闲逛，在夜的星城。

夜空煌煌，夜色锦绣。不见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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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敲进了另一颗铜钉子”，是的，今天，将死于2018。

“过去是一桶灰烬”

“昨天是一阵飘走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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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堡的《荒野》，大气、野性，生机勃勃。

他是狼，狐狸，猪，鱼，狒狒，鹰和知更鸟一一在他的身体里。

“我是世界的朋友：我来自荒野。”

⋯⋯

我想可以结句了。

《偈外无外》，《短歌野唱》，还有一年未来得及命运的诗集，还有半破居士的些许杂诗。

残编，远没有结束。

他方，是人的他方。人在他方，继续唱。

⋯⋯

存的几本旧书，蒙尘己久。

也许，它们该归回我了。也许，己被别人当成废物丢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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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北山书院，还有北山的梅。也想春天的木姜子花。

意念中，有暗香浮动。

⋯⋯

“我是世界的朋友：我来自荒野。”

我希望我是安静的，如陶器一样耐火，如石头一样安静，如生长青苔与光阴的瓦片一样寂然。

只是希望，只是⋯⋯

……

掀帘，窗外堆落星火，窗台上是残雪。

入世的喧嚣，是城清晨的喧嚣。在潘家坪，想念伏龙坪

一个错觉，一个意动，生活便这样本末倒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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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干的鱼，没有眼泪。

我也没有眼泪。

其实眼泪是很有用的。

⋯⋯

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小偷，骗子，强盗。这几个分类，几乎囊括了所有人的行径。我不得不承认。只是这几个角色是互换的，在不同的命运场景与生活紧要关头。

崇高的假名，只是安慰，不是希望。如同公正，仅是希望。

⋯⋯

再读桑德堡的《大草原》，竟有些热血沸腾。那一切生机，那一些生气，让生命变成无比鲜活。

这首长诗描述了真实的生活，文体却极另类。是的，只有真正的创造者，才有力量创造。

另类，是他最荣耀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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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各种茶，喜欢各种泡茶方式，如同面对生活各种形色。

生活，有些是可供选择的，一些是强加的。如同饮茶，在可选择的情况下，选择自己喜欢的茶，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或冲泡，或煎煮，或煨熬。

生活，也有前提，也需要必要的条件。

也许，只有一颗简单的心，已足够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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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自己挷在别人的战车上”，忘了是谁说的。只是少年时看到的这句话，偶尔会冒出来。

有朋友说我一根筋。无异议。

许是愚且蠢，许是执著，或者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无怨无悔，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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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是史诗的传统。

这个人诗太硬，硌的人难受；句子太尖锐，锥得人心痛。

但是，我喜欢这尖锐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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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是多少人用血喂养的一头怪物。人们甘愿被文明吞噬。

世界的体积与体量越来越庞大、宏伟，生活却越来越扁平化。符号化，成为未来生命的主宰。

这是多么幸运又多么不幸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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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入寺礼佛的想法，冷雨中来到洪山，只为感受这片山林的清肃。或者，只是为了来捡拾几枚雪下埋藏的橡栗。

一切与那年那月一致，在意料中，也在想象之外。

⋯⋯

2019·01·01  长沙

 

烟与钢。

一百年前，有人以此为诗题。百年之后的今天，是霾，及与霾一同生成的各种新型材料。

青铜失音。

钢铁退场。

人，一直与器物在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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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是一幅旧画，层层揭裱，又重新装裱，不断翻新花样。而政治是襁糊，不，是速干胶水，时尚被粘连在表面。

文化人，许多所谓文化人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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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出，这是必然的。

从“少年不识愁滋味”到一度“粉墨登场”，再到“洗尽铅华”。这是人生的大致阶段。

淡出的，首先是人事，再是世间俗事，是生活的纷繁与俗丽⋯⋯淡出的，是人生态度，转化成生命行为。

淡出，是为了入。是回归到生命的本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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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怀。这也是一个用滥了的词。所谓情怀，是各有所解，各有情怀。

听别人总把情怀挂在嘴边上，总有种卖文化“狗皮膏药”嫌疑。

说与做，向来是两回事。此乃本时代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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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被铲除，新的愚昧开始生长。愚昧如同野草，没有什么能根除。知识在不断拓宽外沿与内涵。新的愚昧，总是以狂热的方式集结，为主义或民族或信仰服务。

无论是上帝，还是统治者，都不能为正义代言。他们，只能代表正确，且是有限的正确。

……

 

钦佩。对人，对事的钦佩，也是随着年龄增长变化的。少年时所钦佩的人，到中年时，对曾经一些钦佩的已经不钦佩了。这种变化，首先是思想的变化。

人过五十龄，更在意身边的人事，在生活中众多平凡人中，发现让人钦佩的人与事，这才是真的钦佩。

在朋友中，也有我所钦佩的人。尽管他或她寂寂无名。

懂得不会“听”名声，而是从著述、思想中，感受一个人，并发现由衷钦佩的人。

……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看着窗外的雪，不由想起苏轼的这首《定风波》，也不由想起昨日（元旦）下午去洪山赏游，所遇所见。

人生，许多时候，是需要一些豪气的。

……

 

2019·01·02  长沙

 

 

文化，许多事情上只是招徕之术，并没有进入骨髓。

诗歌，也在当下试图为文化招魂。可它自己也未能唤醒自己的灵魂。

世界是热闹的，本质是寂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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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沫，洪水，干涸的河床，自生自灭的植物、花朵⋯⋯

一切都在时间里，它们并末计时：毁灭，消失，生长，往复。

⋯⋯

 

他不能指识岸，也不能确定尽头。他所能做的，是一步一步按心的方向、听心的指令行走。

他仿佛听到了，对他的召唤－－

⋯⋯

 

给他一眼泉，他能掘成一口深井。

给他一口井，他能汹涌成一条河。

天爷呀，也许只给他一滴水，他也能变成大海。

⋯⋯

 

匿迹在生活中，潜形于无形中。这是他处世的方式。他热爱这个世界，热爱人类，热爱生活。

他热爱着他热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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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游别人的山山水水。不，其实可以这样理解，所有的历与阅都是自己的。

行走，阅读，沉思，生活。一切该发生的都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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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墓地。夜雨朦朦。

熬夜的人，手触陶杯的温热，徐徐将夜咽下，佐以文字或者拥塞情感的莫名的惆怅。

据说在南极，有一种虾很漂亮，许多浮游生物，都是它们的食物。

南极是极干净的，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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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从来是困苦的，他只不过是不想揭穿生活的老底。

生存是一根很长的棘条，在缠绕中说不定那一天就刺痛了你。

别听有些人胡说。也别听佛说。听听生活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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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弃，不要太粗鲁。轻轻的，无声无息地唾弃。

是的，斗士没有好下场，懦夫更没有。

世界是一道空前盛宴，只是许多人无法下箸，更多人无箸。

突然，很怀念那个叫冉·阿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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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3  长沙

 

因为一个人名，他找出那部片子。观看时体察。

世界本当更好一些，生活本当更好一些。奇怪的是，人所为自己捍卫的，共同筑起一个悖论，如一道解不开的符咒，又如深入骨髓无法拔除的蛊毒。

生活，是欢乐的驭手。

身体或生命，才是悲观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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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六讲》，《AI：人工智能的本质与未来》。两本书，两个层面，不同境界。

自己给自己的礼物，自己给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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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深深的无力感困惑，有些时候，有些事，人力不可为。

只有大修为者，才能真正做到无牵挂。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忘却－－暂时放下。

回归。回与归，是份量、比重不同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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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九十度，俯瞰窗外。不是上帝视角。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又是一天，两天，三天⋯⋯

又是⋯⋯

路上爬行着蜗牛，还有许多游来游去的鱼。

……

 

如果仅仅是为了感动，如果仅仅是要感动。那么，我一生中可以做无数次。

因为我知道，我要的是爱，也要付出爱。这一切不是为了感动。

因为我更知道，我要的是不落俗，要的是思想。

我要的是人世间人对人毫无虚饰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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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真的在“颤抖”，因为科学，因为人造科技。

“学习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这句话总不过时。只是学什么？怎么学才是问题。

只是所有超物质形态变化、变异，未必是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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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鲁迅先生说的，它永远不会过时。只是，若将“勇士”换一个提法，似乎更加意味深长。譬如：真的人。或大写的人。

惨淡人生与惨淡的世界一样，都需要对生活苦心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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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努力，努力的结果是不一样的。首先要承认，人与人的差距，先天性的与后天的。

努力了，什么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为之后悔了。

活着，努力着，历验着，苦乐着，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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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3  长沙

 

当诗人们匆忙为政治站台时，愈加感到桑徳堡诗歌的力量。

匆忙，急切，示好，顺存⋯⋯即使有几声真的批评，也被口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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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签下生命签，向金钱低下理想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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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统治者总是喜欢割裂历史，分解历史，并从中断章取义，为“我”服务、所用。

人是善忘的，健忘的。这不是历史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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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创造了工具，把劳动变成了“工作”。

人，利用工具，改变了生活。

人，终成了工具的“工具”，被占有、驱使、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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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修行者，都是自“囚”者。

葡萄没有熟透时，吃与不吃味道都是酸的。这看得见。

乌鸦都是黑的，这只是它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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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生命行囊多么丰沛，富足，注定有些是无法打包，随身携带的。这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而这些生命无法打包的，会与奔走者愈来愈远。

突然地想念⋯⋯

忽然心酸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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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是一篮子灰烬”。是的。无论曾经多么伟大。这是桑德堡《风的玩物的四个序曲》副标题，一首可以传世的诗歌。

风的玩物。是的，是他和你也是我，是城镇废墟，是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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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时令节侯一样舒展，没有挤压、扭曲、变型。

于一个人而言，一生中，这样的日子太少。

舒展的心绪，又是多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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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湘十余日，未见一日阳光，除了一场大雪，两场大雨，其余时间都是雨蒙蒙，雾蒙蒙。

这灰蒙蒙的天气，制造了一种恍惚的效果，让人有些分不清轻重缓急。

阅读与行走，成为一个有效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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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更亮的灯盏，它是唯一。

没有更明的火焰，它亦温暖。

是呀，坐在雪白无垢的墙壁对面，正好面壁。

是呀，做一个不好斗的困兽，平静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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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自己独处并不单单是经验，需要调动生命深处潜隐的一些趣味。

在许多时候，人都要面对孤独的自己。

找到你的方式，且不是惟一的方式，与自己和解，与时间安然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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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7  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