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能准确地说出时间的真相（组诗）

 

张筱

 

 

【离雨】

 

除了秋雨轻响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梦中

捺住蠢动的思绪

别把爱说出口

别把静默，当成分手

荒江安在别处

素心人不在心里

过往的铁血，正化作烟雨

坠落的坠落

飘飞的，正在飘飞

听雨，竟听成一首离歌

不断地远去

 

2018·09·01 半坡居

 

 

【慢慢地变成一尊石兽】

 

重新编程，设禁

沿着旧有的途径

没有找到秋天的新密码

蹲在路边的屋角

在川流不息的穿棱疾弛中

慢慢地

我变成一尊石兽

对面是西津路

路后面是西湖公园

再远处是黄河

高处，是如屏的北山

它们的过去我曾踏访

它们讲述的未来

没有一句

让我能够听懂

此时，石化了的时间

如铠甲为我加持

坚挺，雄壮

默默地同光与尘

 

2018·09·03 柏树巷

 

 

【世间法门】

 

清寂的雨，落在空空的心底

注定不会长出尖尖芽胚

消逝的消逝在空空的幽深处

抵达，只是一种暗示

是生命的原意与原初的秩序

 

心，落在一杯茶中

无佛祖无心经

也无禅味

这只是任何一个下午都可以看到的情景

与秋天无关

 

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不在此处

只有物与各种器具

玉，或玉石

案，几，壶，杯与几張空的座椅

与两张挂在壁上的古琴

 

沉默者沉默不言

沉思者坠入自己的情绪之中

这里没有狂欢者

这里也没有修行者

但又的确，此间是世间法门

 

2018·09·04 瀹宝阁

 

 

【途中偶纪】

 

拐弯，等候，转乘

热茶，葱花饼打尖，无好或者不好

熟悉的情景，陌生的同行者

恍惚旧事回放

又若在时光隧道镜头推进

 

旁边，来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人

她缓缓上车，估计不是诗人

我不知她是访友，还是去周游世界

临窗默坐，偶尔的电话

听到下一站有人接她

 

穿城，山峦密集延伸

微雨中，青峰渐浓秋意

之前，是时速230公里

只一站已抵达

此时，身己在万山中跌宕起伏

 

我明白我的前景

不懂的是别人的眼神，内心

相信同一爿风景中

每个人的世界各个不同

愿各自美妙，各有情衷

 

2018·09·05 成纪－成州途中

 

 

【谁来指证世界的清白】

 

夜，这黑色的岛屿

心舟，没有泊在秋深处

许多告白不是告白

 

一些言说在故事里无生趣

天上星星，拆散银河深邃传说

青鸟信使，忘记了来路

 

可疑的风声传播延绵

谁的梦，会花开锦簇荡漾如方舟

往更高处，往更深处

 

这并不是人类的向往

发现，在遗忘的废墟被多次发现

我，不是唯一拥有机心的人

 

自从人类记忆以来

贫穷的发丝从来没有断裂

灾难如恶梦，紧攥着欲望咽喉

 

是谁？梦中不肯撒手

是谁？生出了偷天换日之手

真的，没有人能指认这个世界的清白所在

 

2018·09·07 凌晨

 

 

【路过白露】

晨月，高过太阳将要升起山头

昨晚半梦半醒中秋虫合唱

余韵还没有休止

这是一个临界，也将是一个结尾另一个开头

这恰如其分的白露，没有江南妖娇

 

高高的白杨合圃为林

银杏树高耸，核桃树冠如盖

柿子还青，红了的是辣椒

那条洛河，是嘉陵江的支流

它也是长江的一脉

向南，向南流

 

乡野，田园，村舍静穆

幽长狭谷一直打着胜利的手姿

这不是征途，无关成败

这只是生活的奔波

如云雾弥漫

如山舍间那些正冉冉升起的炊烟

 

2018·09·08 白露

 

 

【指针停在七点四十五分】

 

指针停在七点四十五分

假如是早上

假如是四天前

那正是我离开的时间

十字路口候车时我特意看了时间：七点四十四分

 

指针停在七点四十五分

假如是傍晚

那就有三个结果

在我离开的三天那一天都有可能

但不会是今天

 

指针停在七点四十五分

制造了许多假想与错觉

如我所不能确定的不在现场

让时间停止在某一刻，这是不可能的

停止的只是时钟的指针

 

指针停在七点四十五分

它，停止在出离的命运背后

毎一天有两个结点

每一天都有嫌疑

没有谁！能为我准确说出时间的真相

 

2018·09·08 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