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间的远游者（组诗）

 

◎ 张筱

 

【秋意思】

 

人将要去，雨来

秋雨己至缠绵尽头，失脱闪电锐利

忐忑中，落下三滴五滴

浅湿人去室空的十八级台阶

正好，挥帚除尘

连同外人杂七乱八的脚印

 

去者已往，斯人又访冷夜

山下，山上。山上山下只是彼此的出与入

譬如我称呼你为你

那个自我的你，亦又称呼我为你

雪就要来了，炉火又将重燃

那时可围炉，或仰天踏地

 

夜，要落下来

雨，也要落下来了

真的，是你们相约而至吧

携着酒，挟着潮湿的风

今晚，且温一壶暖暖秋的幽绪

不说饯行，不言离聚

 

2017·9·26  半坡居

 

 

【远游者】

 

又一次，又一个树叶漂零时日

将又一次

以现代、高速的方式移位

穿越，穿透

撕裂熟悉的风景与陌生山川

 

远游者，脚步从未停止

只是在这快速位移时

依旧彷徨，孤独

他甚至能听见更多人内心的孤独

 

当列车成为工具时，思念变短

当列车成为意象时，依然冷冷冰冰

在一个个站台的离散中

匆忙的身影，是多么意味深长

 

恍惚，犹疑，对抗

滑脱者进入庞大城深处

旅行者从反方向不断聚集

一个点，一个方向与另一个方向

 

远游者的远，往复不断

在季节的重生中轮回

他的向往，正在生成纪念

更多的终点，更多的起点

 

2017·9·27 z218 兰－沪

 

 

【第一候车室】

 

查验，安检，被摸身

按电子屏红色提示

到第一候车室候车

这是无数次的又一次

 

几个城市的名字，挂在检票口

乌鲁木齐，武威，中川机场，上海

候检者或坐或蹲，或者站着

五花八门的衣饰明着暗着

 

在这杂乱拥堵的大厅

我打量众多候检者的表情

猜想他们的内心

与我一样，他们都是出发者

 

行囊，箱包，纤维质地的硕大包裹

童车，推车，方便面与地上的几只塑料桶

这一切表明了各自身份

透露着强大的各类信息

 

黑色帆布包，纸袋中整齐竖着的香盒

面前，一个身着对襟麻布衫的汉子蹲着

他下蹲时看了一眼我左手盘动的念珠

是一个居士无疑，他下一站在那个古刹挂单

 

第一候车室，杂乱无章

有着驳杂混合的季节

短袖，连衣裙，羽绒服外套，薄毛衫

不同的还有民族与肤色

 

电子屏上，在喇叭的催促中

几个城市名字消失

重被另外几个地名替补

我的栅栏打开。我如羊尾随着跑开

 

2017·9·27

 

 

【移动的夜】

 

夜比漆黑，蛋比石硬

山在夜的腹中

夜在夜的腹中

五十六度的醇厚

在我腹中

 

世界没有搬动

一只小小的桌几

可以饮茶，读书，喝酒

半个月亮时现时隐

移动的夜，没有风景

 

2017·9·27 Z218 夜行

 

 

【早茶从郑州站开始】

 

已过了两个古都

未见塔，也未见白马

看不见的，也都没有入梦

 

气温最低处醒来，独坐

看气温一度一度上升

看时速从80mk/h到126

 

站与站之间，车厢安静，时间翻牌

猩红，从光亮处伸展幽暗

所有的脚，以鞋子横陈方式组合

 

7号车厢，无人行走的寂静中

我突然觉得诡异

恍惚，面对的是一窟窟神龛

 

有人走动，他将要在前方站下车

借机到站台散步，抽烟。然后上车

五点三十分，我取出杯与盏早茶

 

2017·9·28 z218

 

 

【果然大雾】

 

果然大雾，果然

一如老盖

那个看见自己灵魂的人

更早些看见《雾人》

我们，身埋同一场秋之晨雾

 

同一个早晨，不过是我滑动着肉身

动，与不动，只是巧合

此时的初阳

我们在各自的体位，都看见了

那一缕属于自己的芒

 

早安！盖兄

那个家伙，一直都叫王怀钦

 

2017·9·28 z218

 

 

 

【云水间】

 

轨，僵硬地并行

或者交叉，切换，以方向指示

分道扬镳是结局

各自奔向不同终点的是轨迹终点

 

云迹无度，这是江南

远没有西部高原的苍白

没有那种遒劲峭拔的大度，大气

江南的云，是水洇过的绵绵

 

云与水，时而合谋，时而自语

云水间的广袤

一头是莽莽苍苍无际

一头是稻香翻腾着的碧海金浪

 

从高处，来到低处

我寻着轨迹，往水云间

 

2017·9·28 z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