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山坡和一夜盛开的情事（组诗）

 

◎ 张筱

 

 

空旷的心

 

多么空旷，春天

无人的街道任我恣意畅行

那些灯盏的火焰

鼓掌，再鼓掌

 

多么空旷，毋需吐露

衷情在衷情里生花

鸟儿，突然响亮起飞

脚下，从未如此笔直

 

空旷的天空，空旷的尘世

星月躲在神话里

我从一张大嘴巴进入

顺春水而下

 

空旷的大厅，嵌满星钻

心，也是空旷的

安静的，安静地

等待那驾驶向天堂的鹿车

 

 

花落，花开

 

花树静待，光阴袅袅

开的正开，落者己落

是某种逝去

又是某种渴望扺达

我，正站在午后一株花树前

 

正月，恍如花落

有些影子，落在几条逝水

二月，才刚刚冒头

在窗外，也是窗内

它无意分辨白天，黑夜

 

这个春天，许多个春天

母亲老了，我也正在变老

这个春天的气息，正如潮水

有激流回旋光阴四漫

许多花落，许多花才要开

 

 

复苏的前景

 

风脱光了枯叶的苇子修长着黎明

潇洒如我急急赶路的脚步

纤瘦强劲

星星不知跑哪儿去了

太阳还没有睡醒

 

天光苏醒，云影开始布局

大地上的事物不断清晰

我怀疑这里的秋

在春天里才开始萎坏

叶落归根的痕迹一直都不明显

 

然而这的确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是阳春二月的灿烂

连萧瑟了许久的地藓

也忍不住集体萌发

那鲜明艳美的裸体仿佛前程梦幻

 

 

生命之形色味

 

生命如泉，是溪，是水

你与我，都在生活的容器里

在红尘的容器，现形

 

生命是风起，风息

围绕，流荡，旋动

是洇散之后的无影无踪

 

生命是火，是烛

自燃，亦助燃

是痛，是喜悦，是自助的幸福

 

生命是闪电，流星

是振聋发聩

也是悄然地滑落

 

生命是觉知，味道

阅尽平生百味

才知独守心一味

 

 

坐在山坡

 

坐在林间，山坡落满斑驳

花在高处吐芳绽幽

光阴，虚幻出一个极致

大可不必想人间事

 

地上的松针，衰退锋芒

坐在上面，松软得可以做梦

梦见那个问童子的人

酷似，是我的另一个版本

 

当然不是梦游，阳光醒着

柳芽如蓬，腰肢轻摆

站在高处环眺，禹山默然

夕照下九龙山脉愈加美丽

 

此行不是探春，亦不为踏青

只是想走一走路，爬一爬山

新换了客栈，总是习惯

就近找一处无人之境，禅坐

 

 

邂逅是一场爱恋

 

青花瓷，再次惊艳三月

邂逅是一场不可错过的爱恋

一步一步，频频回首

试图觅得某个回音

 

时间的甬道，光阴的长廊

刹那，永恒，固凝

所有的回望都定格

所有的爱慕都化作一瞥中

 

她，是比佳人更美的美人

他，是比丈夫更加男人的男人

捏造，锻烧固型，数百年光阴的抚爱

终于使它（是她，亦是他）成就大器

 

春夜一场情事盛开

 

蓄意已久，夜晚

一场情事盛开

 

与花对饮，或

喝一场漂零的花酒

 

花一落下去，花魂

泊心湖幽处，化作佳人

 

从此，夜夜不夜

夜夜都是良霄

 

且慢，斟酒再饮一觞良霄

 

 

两枚橘色或兄弟

 

一大一小，两枚橘

那是在夏都的秋天，我曾称它们兄弟

 

一大一小，两枚橘

这是从洪江带来的，我仍然称它们是兄弟

 

十多年前的两枚，只剩下照片

十多年后的两枚，在桌头，实质上是道具

 

两枚橘色，同样的暖

我仍然认定，它们是一世的兄弟

 

我在想，这个世上，究竟

有谁都是真兄弟

 

春天的神祗

 

风抚摸着万物，时光太亲密

声音被无声覆盖

心率，是草尖的露珠

在山深处，与神偶遇

这许多春天的神祗，轻轻把我俘获

 

痴人说梦

 

目光，被几枚弹壳刺伤

血迹，血腥，累累的是血债

英雄何为？何为英雄

在这大山深处

为人类累累血债致哀

 

是呀，只有人类文明

变得不再嗜血

方是人世好光景

这，也许是痴人说梦

却也不失是好梦

 

2017·2/24·3/3  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