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素园·苍凉拾遗（265-274）

 

〇 張  筱

 

 

【有时真的需要一点勇气，有时还需一点果决】

匆匆骑行到中医院，找朋友处方、拿药，匆匆回来。往往两小时，这是十几年以来第一回骑行这么远。当然说远也不远，只十五公里。骑行比坐公交车方便，节省时间约一小时。

一小时很快，但对一个病人，却太长。

在医院时金旭留饭，若在平时，当不拒，还会对酌几杯。这次，只能谢绝。

盯着点滴，想人有时真的需要一点勇气，有时还需一点果决。譬如这次骑行。

 

【在时间里静坐，陪伴，在流逝中流逝，在塌陷中塌陷】

时间在瓶子中，一点一滴流逝。

时间在时间里，一声一响塌陷。

我在时间里静坐，陪伴，在流逝中流逝，在塌陷中塌陷。

时间之微芒。

时间之微尘。

时间之微响。

时间之微光。

时间之微沫。

时间之微亮。

时间之微幽。

时间之微漾。

一同收束着时间，一同收纳生命皮囊。

 

【泡影，我看到的全是泡影】

如此密布，如生活。

如此密集，如情感。

如此密闭，如内心深处的秘密。

一个个气泡（水泡）挤挨着，在一个球面体上，运动、破碎、再生，挤挤攘攘着。仿佛是世界的一个切面，也如同我半生的取舍。

泡影，我看到的全是泡影。

一切是泡影。

 

【一瓣落花，由我想象】

玫红，落花一瓣，如此鲜艳夺目，如同一个婴孩。

一朵月季花败了，另一枝头丰腴欲开。

这一瓣落花，由我想象，可以是一张床榻，可以是一只船儿，可以是一笺情书，也可以是留给秋天的明信片⋯⋯

素园，风一阵阵地吹，云一拔一拔过去。

 

【有星星的夜晚，我杀了一只大西瓜】

有星星的夜晚，金屎克螂乱舞，蟋蟀也开始了夜唱。

有星星的夜晚，我杀了一只大西瓜。

有星星的夜晚，不吟诗，不饮酒。

有星星的夜晚，不做梦。

 

【窗外，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静静的陪伴，也许是最后一程陪伴了。

窗外，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无奈。除了无奈，我己经无话可说。

 

【挂在墙上的苦瓜，肯定更苦】

一朵黄花骑在墙头，要结苦瓜。

三伏天的花，很苦。苦花结的苦瓜一定很苦。

挂在墙上的苦瓜，肯定更苦。

画面上的苦瓜，只装饰夏。

 

【真想借一点群山的呼吸给父亲】

云烟缭绕，可是群山的呼吸？真想借一点群山的呼吸给父亲，让他的吐息变得缓慢平稳。

迫促的呼吸，压抑着我的情感末稍，如山移。

再一再二再三，不会有四。

在群山环抱中，守住时间的熬煎。

 

【这一堆篝火，收囊的是一个人的一生】

拂晓，蟋蟀才眠，蝉儿早唱。

星星隐去，启明星也不知了去向。

田野无声，玉米林森森，大豆苗沉沉，秋的气息已经从风中漫起。

火苗窜起，升腾，浓烟滚滚直上九天，烈焰越腾越高。

渐渐地，火势登峰造极，持续一会减势，火焰也似乎一点一点䅗下去。

几个人在火堆旁，是不同的姿态和表情，他（她）们在想些什么呢：怀念，追思，伤心，悲哀，祈愿⋯⋯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复杂的，难以平静的。

火焰愈来愈小，即将剩下一些灰烬。而天色，才刚刚鱼肚。

我目中的这一堆篝火，收囊的难道不是一个人的一生？起势，造势，强势，颓势⋯⋯直到归于最后的死寂。

每个人，都是一堆篝火：刚刚点燃的，火焰冲天的，渐渐熄灭的。

痛定思痛。

悲尽不悲。

泪眼无泪。

 

【一种陪伴远没有结束，另一种陪伴刚刚开始】

连续七日，完成了人生重要的一件事。当然是伤心的、悲悼的，无法抗拒的。从头到尾，只流了一滴泪，另一滴我将深藏起来。

父亲去了另一个世界，八十多天的陪伴，是最后的陪伴。

父亲走了，他的慈爱，他的安详，他的背影一一都留存定格。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生活也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我明白自己已经改变。

当然，也意味着另一场陪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