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素园·苍凉拾遗（260-264）

〇 張  筱

【又一个蝉鸣的早晨，架火燃薪，煨汤】

黑陶（钵），薪火，煨。

火焰㖭着，从钵底移到四沿。这是一个烟熏火燎的夏天，亲手为父亲熬一钵又一钵肉汤。

火苗，扑闪着夏天。

火焰，燎乱了夏天。

用时间，慢慢熬得汤浓味厚。

又一个蝉鸣的早晨，架火燃薪，煨汤：大火，中火，小火⋯⋯慢慢熬。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六小时⋯⋯用心来熬。

【唯有太阳的强烈，才能让它笑成花】

若入蝉林，鸣，不停。农历七月，七夕不远。七月流火，燥热开始夹起尾巴。

太阳花，在炙阳下张开。唯有太阳的强烈，才能让它笑成花。

闲翻笑林（广记），果然捧腹。

【目送中，想象一只蚂蚁的葬礼】

低头，时有时无的光斑中，蚂蚁在大地上穿行，它们匆匆奔忙的样子与它们独自为伍的行径，让我想到现实中的许多人。它们似乎没有方向、目标，也从不直行，总是左突右迂，爬爬停停。

我盯住许多蚂蚁中的一只，想看它会干些什么，可是它奔来爬去，什么也没有做。我又盯着另一只看，也是一样，就在这时，有只蚂蚁举着一只蚁尸直奔过去，没有停留、没有迂回，直到在我的目送中消失。我想象中，它为它肯定是去安排一个葬礼。

蚁行大地，与人虽在同一世界存在，可它们太过于卑微，人习惯了对它的漠视。可此时，我却看见了它们的存在，它们有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且自由自在。

我也有我的另一个世界，是可以被太多的人模糊的素园。

【素园露天茶座：可听风声，可赏风景，可翻闲书】

一丛花黄，一丛花红，高低参差，藤架错落，它们在庭前阶下各自揺曳。

傍路有树，两核桃树斜伸繁枝，与院北边柿子树、东边的竹林交错成屏，遮挡路人窥视。

在菜园另一核桃树下，置几桌茶盏，安歇露天茶摊。东、北分别有白扬树、椿树、枸树、花椒树与别家玉米地合围；西侧是自家的菜园：比人高的两排豆角、黄瓜，绿的辣椒红的西红柿，几畦大葱，一场雨后刚出来的白菜、萝卜苗，自成遮蔽物；南侧是庭园。

素园露天茶座：可听风声，可赏风景，可翻闲书，可待访客。

三伏天，就这样过。

【那朵微芒裸露的花，仿佛就是我自己】

侍药。喝茶，静思。

父亲的理想是什么（我猜测有可能是画家，年轻时他在墙上画过像，但这恐怕只是父亲的一个美丽的梦了）？

我相信父亲是有理想的。也相信大多数人，都有理想或曾经有过理想。

对未来、人生，对自己的期许这样一种东西：实现了、达成了的人，喟实现了理想（更高尚的是伟大抱负）；实现不了、未能如愿的人，就是梦想了（或者只是一场梦）。

我更愿意把人生看待成一场旷日持久的修行，从微芒中看见内心。

一束铁杆蒿插于䅁，那朵微芒裸露的花，仿佛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