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是时间散射经纬之盲点（组诗）

 

◎ 张 筱

 

l  多想触摸一下命的刻度

 

名字，在许多时候

被编号代替

便于纳入监管

父亲，又一次被编号

在一个阴晴不定的午后

真是不幸

 

从＋2到＋1

相隔万里之遥

我想找到某种联结

找出一个好的征兆

在湖蓝色浅淡的柔和里

触摸命的刻度

 

在我眼里，父亲

也失去了名字

是一个影子

一生一世的重叠影像

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镌刻铭心

 

 

l  这世界晃悠的新生活

 

在车厢对接处，晃悠

如同脚踩两只船

身体左右的方向，是往与返

行旅如朝露

短迫，易人间蒸发

 

我遇见的是一群蚁

一群失蹄的

一些戴着面具的陌生人

乡村渐远，城池逼仄

人们被迫于地下穿行

 

晃悠，眩晕

这世界的新生活

 

 

l  有些关系

 

删掉不相干的文字

许多关系，也如错别字一样

无法擦掉改正的可以画圈

名声，没有那么紧要

即使失去所有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欣赏者，使用者

至多也就是一个临时保管员的角色

许多事物是有偿的

许多情需要付出代价

只有一种爱无偿

 

对，错或者不对

又有什么关系

就是坐过了站又有什么关系

字迹出格又有什么关系

脚下的路才是唯一的关系

 

 

l  我仍然拒绝歌颂

 

目光如网，捕捉可有可无的风

一条小狗迟疑着，寻思路径

一个牵狗的女人往热闹处寻

一家三口在草坪上幸福追逐

傍晚，这个小世界

是一幅幅欢快温情的扮相

 

也许，这些幸福的流淌

别解着生活

我试图寻找到另一诠释的法门

美丽，美妙，美好

可我仍然拒绝歌颂

只投以热爱的目光凝视

 

 

l  两个一百八十度

 

有着魔镜的深䆳，却小且浅

这只钵满，冰裂纹是琥珀色

我喜欢的茶香做着弥撒

圆润与圆满将破碎收揽

 

一只钵端坐在早晨

我端坐在茶水波光粼粼中

倒影，气息啉啉

是否因为过去，习惯成癖

 

等着指针伸直，两个一百八十度

这一刻我将出发

从过去的临界走向未知的路

而我从未打量未来

 

 

l  蜂巢巨大

 

蜂如蚁尾随，流窜

它们要奔赴各自的蜜源

 

蜂巢巨大，工蜂们挤出挤进

我记得我曾说过自己也是一只工蜂

 

这是一大群一大群的人蜂

在地下，翅膀贴着铁轨飞

 

工蜂们同样辛苦，早出晚归

巨大的蜂巢低飞着各自的梦

 

紧致细密的蜂房，也在别处

我是没有梦的人蜂不飞

 

 

l  第五阶

 

坐着，在拐角看窗外

第五阶的高度制造好的视觉

不用仰望

 

这是一个违禁吸毒（香烟）处

偷偷地有人燃烟

我是其中不守规定的一个

 

何为毒？真的毒从不被禁

不觉中进入我们的血液

腐败五脏六腑与灵魂

 

第五阶坐了己六日

窗前的人来了去

我审视的这爿风景因之常新

 

在第五阶默默地坐着

看看窗外

偶尔也看到窗前看风景的人

 

 

l  放大镜

 

握住放大镜的手还夹着圆珠笔

据说从养老院来的老头

认真，专注读报

猜测是他一生抵御孤独的习惯

 

我想我会比他更老，有一天

我会不会也使用放大镜

放大孤独的心？

但我只知道自己会比他更老

 

世界在我眼里很小

我𣎴会放大趾高气扬的虚假

也不会借助放大镜刺探人生真相

孤独绽开的花相伴，心生由来已久

 

 

l  经纬之间的散射

 

命若尘，浮于世相之间

穿行在浦东两头

穿空陇与沪的距离

穿凿于时光的流逝地带

 

命若水，游于红尘轻薄处

为露，为雨，为雾

被风雷挟持

成为经纬之间的许多散点

 

行迹可疑的人没有轨道

园田与都市，阡陌与山河

行踪诡秘不可设计

人生的戏不必对白

 

庙堂之外，江湖于外

病榻之上，床头之后

命被痛惜俘虏

情感是时间散射经纬之盲点

 

 

l  繁华里的人不见繁华

 

梧桐虬密荫浓，繁华在繁华处

繁华里的人不见繁华

荒凉的不是世界，是满目的虚浮

不见繁华，尘埃落定

 

堆积，堆砌，过份的装扮

仅从扮相不求认同

堂皇的废墟纳满臭虫

心为棺，没有谁撮土为香

 

遮挡，遮掩，遮盖，遮蔽

欢呼声未落下，哀乐升起

载不动情怨的舟载不动欲

渴望升腾，鬼火磷磷

 

长歌当哭者有其人

无惧强暴者有其人

食骨吮髄者亦有其人

一只蚁，无力阻挡恶毒行径

 

以无为做法无畏

以无心化做天地法器

 

2016·6·13-18  沪，浦东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