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     涡

                          ◎  张  筱

仰首，久久凝视。天空晶莹湛蓝，如一座玉石砌成的拱形墓顶，巨大，圆盈，安谧。是暗示，还是诱惑。

顶楼，你忘了是十八层还是第三十几层。只是，背对着温情的阳光。

打开的书，反扣之前坐过的红色塑胶方凳上，厚实的书皮，坚如战船甲板，风翻不动。

四顾，昏浊的空气仿佛静止。比坚冰且要密实。

响声鼓动着，喧嚣着喧嚣。——还是喧嚣。

对面的塔，只一步之遥，可你不能一迈跨过。现实是，一条大水横在这一步间。那塔，距你可有三千六百米远。

你背后，太阳下是连绵的群山，纵向大西北腹地，蜿蜒陇山那边起起伏伏。

冥冥中，世界的博大与肉身幽眇感觉由内而外，一同扑压向你。一个陡峭无比的漩涡，在你面前搅动着，翻飞起来。

漩涡越来越大。巨大的漩涡倾斜的圆壁飞速运转，一片树叶，一只破船，一顶颜色黄褐的麦秸草帽，一些被打湿走形的黄白纸钱，一只镶嵌各式珠宝的顶圈，许多肢体五官不全男男女女……你经验中所遇到的许多物件，所有的危机事物，都紧贴着、粘着漩涡光滑黑青的涡壁做着一圈又一圈的圆周运动，互不重叠，也不拥挤；你和它们与他们同一方向转动，避免了事与物之间相互碰撞。每一个物件仿佛都有着固定而专属的空间，在巨大的漩涡驱动下疾速，旋转，下坠，再下坠。

眩晕，漫长的眩晕。你在漩涡中心。感觉飞速旋转中你和那些物件一同都将被黑暗吞没，终结于寂灭后的静止。

恍惚失散，形同一梦醒来。四周景物一一明亮，原来你不是制造巨大漩涡的风暴。

这时，太阳暂暂西沉，一片红叶在微风中迎面向你飘来。

一片红叶，在你的瞳仁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你的视觉是无边无际橙色。

                                 2012-11-11  伏龙坪·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