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梦

      □ 张 筱

梦到了水。水里全是鱼的眼睛，全是水的眼睛。还梦到了截流的水闸、石栏，围堵河水的曲曲弯弯的河堤。那些河堤的弧度，如同一个连着一个的臂弯，僵硬、僵持在那里，围堵着水走向一个流向。水中有许多鱼。五花鱼、沙丁鱼、小鲤鱼。水里全是它们的眼睛。还梦见了稻田，一大片一大片郁郁葱葱，遍布在泥阳川的河套里，分野在洛河的两岸肥沃的田地。稻田中满是稻粒的眼睛，金灿灿的，晃得人眼花。

莫明其妙的梦，是我生命版图上的一抹颜色。这抹亮丽的颜色，早就在时间的滴答声中，悄悄隐退了三十多年。每次回乡我都要去河边漫步，也会到田野走上一趟两趟。面对干渴的田地，我总是不断地自问：那些水呢，那些鱼呢？水枯了，河床低了，水稻田最后变成菜圃旱地了。阡陌中那遍布的沟渠，那闪闪亮亮纵横交织的银色丝带，也成为留在记忆中的唯一亮色。

田野还是那样地舒展，但与我的记忆越来越陌生。村落还是原先的村落，两县两乡沿河一字排开的十几个村落，变得越来越新鲜也越来越模式化了。村庄的小城镇化速度，让我感到震憾，那些越来越多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让我感到乡村日渐的冷硬与冷凝。乡村的性灵，乡村的飘逸，乡村的味道……一如田地里那些过多施过氮磷钾肥的庄稼，一如喷施过激素催长素与过多杀虫药物的果蔬，质地膨大而蔬松，没有了醇厚香甜的原味、纯味。而农业纯粹的目光，也日渐变得昏浊。每看到这些，想到这些我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浑身发冷，心室痉挛。

据说，许多土地被污染了，许多水域被污染了。那些砷、铅，那些重金属通过土地、通过水源污染着粮食果蔬，那些粮食果蔬又被我们食用。身体在不明真相的情形下慢慢中毒，这就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那些眼睛，我又看到了鱼的眼睛。那是一片干涸的池塘边上死鱼们大张的眼睛，一双双绝望的、充满忧郁的眼睛。鱼们，是多么地无辜？！

于此我莫明其妙地想，人类最后是在慢性中毒中而亡，还是会渴死于水？

                                                               2011-02-22

           伏龙坪·三合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