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浴在山居花影中
■
张
筱
一枝繁花,亮得耀眼。当我的目光穿透这枝繁花,与重叠在它背后的一树梨花相遇时,心头止不住地一阵颤栗,眼前的花枝也恍惚起来。那个早晨,从宿酒中醒来时,阳光已洒满了我斋居的这个小院。自然,这是一种直觉,这种直觉直接来自经验,来自对这个环境的熟悉。
小院此刻安静极了,没有一个人活动。许多个休假日,小院都是如此安静。就是凭着直觉,我没有穿衣就起床过去拉开了门,挂起门帘,然后复又倚在床榻,透过门框,静静地看院外的花姿、光影。
我在山上这个小院已寄居了七个年头,前不久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地方,或换到另外一个类似这样的院子。这个高于城市、搁于半山上的小院,就是我寄居于这个城市的“家”。对这样一个小院,我心中自有一番别的情愫。熟悉、亲切、留恋、不舍——虽然房屋有些破败,虽然起居还有些许不便,但它符合我心灵的某种需求,适宜我生存的某种规则。最重要的是,可以保留一份对乡土的熟稔,这样当我不在这个城市漂泊、当有一天我返回故土回,还能适应曾经的乡土生活。
那晚与朋友们喝完酒散场时,已近半夜。许是酒喝得有些微醺,一位朋友不放心要送我上来,但被我拒绝了。就这样从中山林与最后一位朋友分手后,我一直进步行到安静门,刚好赶上最后的末班车。到伏龙坪站点下了车,才发现月亮是那么地圆。一时间记起那晚是阴历的三月十五,正是月圆时分。天穹的月真圆,可惜却不亮,就象被一层毛玻璃罩着,朦朦胧胧,让人难以猜想月亮上发生着一些什么故事:是不是有人又登上月球了?吴刚的桂花酒还是那样浓郁吗?嫦娥呢?那曾经寂寞的白色广袖可能已不是白色,早就变成欢娱的七彩霓裳了吧!生命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真让人不敢想象,也不愿想象。
酒精,在我的意识活动中,散发了不少。回到斋室,我又有了些兴致。这样,就又冲洗被我冷落了有些日子的茶壶、茶杯,掰开一块普洱茶放进壶里,悠闲地按工夫茶的那一套程序冲泡。喝着茶,又想起了酒桌上的那些朋友,还有身边的一些朋友。他们的品性、思想、修养、喜好是千差万别的,却能够交好。也许,每个人都有被别人利用的价值吧。所以这样的交好,虽令人值得怀疑,但仍无法拒绝,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吧。
隔着门洞,刚好就能望见天穹的圆月。这样我就关了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月。门口的一树沙果树,粉粉白白的花正在盛开。白天,它招来许多营营嗡嗡蜜蜂,是那样热闹;到了晚上,却变得格外安静起来。此刻这棵沙果树却暗香阵阵袭来,如同身披轻纱浑身散发着体香的一位美妇人,在月光下显得风情万种……
正是梨花白时节,我用一宿宿酒,来洗淡浓稠的思念、冲淡浓烈的思绪……想要离开这个城市的念头,在这个春天竟然是那么强烈,让人惶惑、痛苦,就在这样的一种情绪中沉迷、不能自省。
我越来越相信人生的随意性,而不相信所谓的缘份。缘份在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美丽的借口,只是麻痹心灵的一道咒符。人生就象彩票的电脑选号,有许多偶然性,难道我们要把这种偶然归于“缘份”吗?在我们的生命行程中,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只有自已的灵魂,永远陪着我们在路上。而在生命旅途中,每一段路程、每一个驿站,我们只有朋友这样一些同行者,还有所谓的爱情这样一些合伙人。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世界,更多的时候我宁愿选择沉默,选择无言。因为当你的诺言如同信用卡一样无法承兑时,你面临的处境就只能是别人眼里的背叛。
早晨起来又泡了一壶茶,用来醒酒、醒神……尔后在院子里散步时我才发现,那株无花果也发芽了。也许,生命里的一些事,也注定只能象这无花果一样,没有精彩的花开过程,只能盼望着在最后收获果子了。
日光位移着,花影位移着。浴在山居花影中,我的情绪也在不断地位移,散淡了的心绪,生发着一些莫名的变化。无喜,也无忧,就象这个小院中目之所触的物事,只有裸呈,只有存在,只有在时光中、在这习习的风中潜移默化。
2009-04-11 伏龙坪·九米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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