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功(散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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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筱
还记得喝第一口茶时的苦。那是一种与中草药汁接近的苦。
但已记不清自已,是从几岁开始喝茶:五岁、八岁、十岁?
但还记得我很小时,祖父的那罐茶,就一直在品咂着:从春到夏,从夏秋,从秋到冬,又从冬到春……
祖父,就在这茶的轮回中,头发开始渐变:由黑发,到花白;由黑白掺杂,到须发全白——成了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头翁(现在想来,依然觉得祖父竟然有点道的风范呢)。
那时想不明白,这样苦的茶汁,祖父为什么喝得津津有味?
真正喝茶,是我成年以后的事。
一只口杯,或一只装过蜜橘罐头的玻璃瓶而已,就是泡茶的好器皿。
那时节只喝春芽。在杯中放上七八条茶索,然后沸水冲泡,就有茶香溢出来。
第一杯有点苦,第二杯还是苦(淡淡的),第三杯就只有点与白开水不同的茶味了。
随年龄渐长,杯中茶叶的份量,由少变多。也感觉开始惹上了茶瘾。
再后来,也开始围炉,煮罐罐茶喝了。
一杯苦,二杯浓,三五杯之后竟喝出了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甜。
那时节,我才有点明白,祖父为什么对茶是那样的钟爱。
那时节,我已做人父多年。
近不惑之龄时,我发觉此生再也离不开茶了。
渴了饮茶解渴,累了饮茶解乏,高兴了也喝喝茶漂白心思。
饭前喝茶,饭后喝茶。
晨起喝早茶,睡前喝晚茶。
只是没炉可围,只有冲泡来饮。
茶叶花样多了,茶品质量高了。
茶具也一变再变:保温杯,磁化杯,紫砂杯与紫砂壶……
饮茶的心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似乎快乐的细胞,正从我体内一个个死去。正在将快乐的族群削解。
再后来,迷上了工夫茶。
如果说之前喜欢茶,那是一种瘾,一种习惯。那么这时节,才真正懂茶,爱茶。也才能在茶境中进入淡定的心境。
一个人的功夫茶,慢慢喝出了人生的滋味。
这时才想起,祖父一生似乎没有喝过什么好茶。
祖父一生都在喝着一种茶。粗梗大叶的青茶,是祖父一生的钟爱之物。
祖父是爱茶的,懂茶的。比我懂得多,知得深。
惮茶一味。晚年祖父生命中流溢着的那种安详与安泰,便如惮定。
我知道,自已是喝不到祖父那种茶功的。因为在祖父的茶道中,凝聚着他一生的苦难与荣光,也舒放着他一生饱受磨难坎坷的淡定。
懂得了祖父,也就懂了何为茶功,茶功为何。
一个人的工夫茶,慢慢浓、慢慢淡、慢慢缀……
想来有一日,我也会有祖父那样的茶功吧。
2008-08-02 伏龙坪· 九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