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而坐，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绿茶，啜饮了一口玻璃杯中的茶水后，也许是意识的一个行为，或者是习惯，我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地投向了外面。当目光以一个锐角俯视窗外，我发现那一大片枯黄的草坪上，那枯叶下已渗透出些许的绿意了。心下想，毕竟惊蛰也过了，那些在地下潜伏了一冬的虫儿们，也许正在拱动着还有此僵硬的躯体吧。

这个角度看不见广场。但我知道，广场上的那群白鸽，早就扑动闪亮的翅羽，在人们渴望春天的张望中，群起而翔了——

记得那天在去邮局的路上，突然遇见了几只麻雀。那几个小精灵，竟敢在路边的工地一角，旁若无人地寻觅。当时我有点奇怪，春节回老家都没有见到一只麻雀，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看见它们久违了的影子。我也有些惶惑，城市里没有麦田，能吸引它们的是什么呢？对此，走了一路我都没有想通。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麻雀向来是自力更生，不愿坐享其成。即使飞不高，但它总在寻求自由中飞翔。

目光再远一些，就触到了公交车站台，这是城市里最主要的一个场所，每条道路、每个街道，都会有许多这种简易的建筑；也可以这样说，它们也是构成城市的主要元素之一。站台后六车道的大道上，除了高矮胖瘦、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各式轿车穿梭着外，还有各路牛高马大、长短不一的矩形公交车吞吐着城里、外乡人。望着这喧闹的世界和十字街口明明灭灭的红绿灯，恍惚间我忽然觉得窗外的世界很陌生。这时周国平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就象是一只破土而出的蛹，从我几近空白的思想中顽强地钻了出来：“自我是一个中心点，一个人有了坚实的自我，他在世界上便有了精神坐标，无论走多远都能够找到回家的路。”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丢失或者迷失了这个中心点？

收回目光，我开始环视这个休闲的角落。这儿环境虽然不是很安静，但装饰得却还算雅致，人不是太多，也不显冷清。有几张台前，散落着的一些客人，正在品茗聊天。这是这个城市中心广场保龄球馆的二楼，在这里可以听到，从那个拐角后传来的球滑动时的隆隆声，被击中时噼噼拍拍的撞击声，间或会有几声热烈的喝彩。前不久曾来过这里，与朋友打过球，但那时是晚上，出出进进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休闲角。今天来此，自然不是来打球的，一是没有这个雅兴，二是还有工作在等待着我们去作。到这儿后，同事们在另一张台前玩牌，感觉得到他们玩得很尽兴。而我原想独自享受的那份闲散，此时却被心中的疑惑搅乱了。

在城市里，有许多生活的场景是商业化的一种演绎。譬如在广场东西两端，这一时刻就有两场盛大的活动正在进行。一场是某影楼举办的“婚纱秀”，尽管是空中弥撒着雪花，尽管寒气袭人，但台上模特儿的走姿依然会婀娜轻盈。虽则她们脸上的微笑会有些僵硬，但依然会吸引许多好奇者探寻的目光；还会吸引一些路人，是模特儿这种敬业的精神，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驻足。另一场是司空习惯的车展，近百辆各种品牌的轿车排列着，看上去阵势很壮观，但相较于“婚纱秀”，车展现场则显得冷清许多。如果说“婚纱秀”靠的是其“娱乐性”吸引了看客的眼球，那么，车展又能靠什么来引起人们的关注呢？毕竟轿车目前还不能象家电、手机、电脑一样普及。如真的象那样普及，我们的道路，还能承受交通之“重”吗？

我不喜欢城市的这种热闹劲儿，这种浮光掠影式的繁盛表相。更多的闲暇时刻，我宁愿游走于小巷道，挤在棋滩边，饶有趣味地看兵进卒退；或望着那些围在垃圾台下的拾荒者，猜测他或她来自那里；或者去挤挨的菜市场卖上几样蔬菜，就能体察到生存真的不易。置身在这些隐没于大厦背后的生活场景中，才能真正了解城市，品尝人间烟火的滋味。

其实，在这样的一些场景背后，也时时刻刻发生着另外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关于这个城市里富豪们的传奇，关于一些人对于没有房子的困扰，或者许多人正在为找份工作发愁的唉叹；还有那些不幸的病患者的呻吟，沉迷于某个网吧忘了上课的少年；还有暴力抢劫，桃色的一些事件……还有生与死，时刻都在不同的场景中上演。

思绪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这时又不由自主想到那几只麻雀。城市吸引它们的是什么呢？难道乡村已不适宜于它们栖息！

想到麻雀，就想到飞翔。记得曾读过朋友的一篇文章，题为《翅膀的困惑》。他在文中感慨：“想飞，飞不起来是一种痛苦。/能飞起来，翅膀被人为地捆绑是一种悲哀。/看到蓝天而不能任意飞翔是一种绝望。”

我突然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这三种情形正好于我是一种例外。我是想飞就飞，也没有人捆绑，也能够随意飞翔。虽然象麻雀一样飞不高、飞不远，但能自由地飞——这不是奢望。

我是一只麻雀，在这个城市自由地飞舞着……

2006-03-16   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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