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八首

 

 

 

谁是谁的异数

 

 

旧时的院子  老梅树  这个春天

它们谁是谁的异数

只见满树梅花

前所未有的狂狷  开得飞扬跋扈

 

一个老人坐在屋檐下  晒太阳

我不说出她的年龄

只让你知道她是我的长辈

藤制的靠椅上

她多皱的脸  蜡黄  却精神矍铄

 

邻家院子传来一个少女的大笑

那声音阳光  略带点放纵

有点像眼前的梅花

或者可以这样打比方  眼前怒放的梅花

像她关不住的笑声

 

门角的一面镜子里

一个人的眼袋挂下来  有点浮肿

镜中人一定夜里没睡好

盛开的梅花  晒太阳的老人  邻家少女的笑

还有夜里没睡好的我

我们  一起走进这个春天

 

2009年1月30日星期五

 

扳罾取鱼的过程

 

 

这个春天  我想起一个扳罾取鱼的人

扳罾取鱼让我想起先前的土匪断路

断路者喝道：“此山系我栽，此路系我开

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扳罾取鱼的过程是这样：

横跨河道置一个罾网

把它沉放到水下

取鱼的人坐在河边草棚前

抽一锅子旱烟  有时也会抽上两锅子

用绞绳把罾网扳起

出水的网中  被捕获的鱼在跳跃

鳞片在日照下闪光

这时  取鱼的人站在跳板上

用小网罩  够着  把捕获的鱼捞进鱼槲

 

做这一切时  取鱼的人心安理得

他对那些落网的鱼说

我已经给了你们一烟锅子或两烟锅子时间

我也只能这样了

 

2009年1月31日星期六

 

我想回故乡看菜花

 

 

这个春天  我最想回到故乡去

 

在那里种几亩薄田  生几个儿子

如果还有闲情和闲心

就娶一房小妾  刻两卷诗

 

这是一个老诗人的话  在另一个春天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点坏笑

这个春天我想回故乡

忽然想起他的笑

 

菜花又要开了  菜花还没有开

 

2009年2月2日星期一

 

尝试用毛笔写诗

 

 

这个春天

我尝试用毛笔写诗

相对于王码五笔和拼音输入法

可谓大败而逃  溃不成军

一直退到公元前的某个时间坐标

才稳住阵脚

这时  我看见了蒙恬大将军

他已经改行做了发明家

他早就厌倦了刀兵

他想让汉字的书写从此离开刀刃

 

我的想法要简单得多

我只想摆脱对电脑的依赖

摆脱技术因子导致的进步与速度

我还想让汉字的线条变得跟昨天一样柔和

窗外挂着柳丝

我想起许多年前一个女孩  她送我的一幅画

我想为她写一首诗

用毛笔  在宣纸上书写

这个春天我向往一种古典式的爱情

 

2009年2月3日星期二

 

又掉下去了

 

 

清点我的遗物

人们会发现小巷深处

有一口水井  井里有清彻温凉的水

 

掉下去了

 

起先是一支粗笔杆的黑钢笔

后来是一个女人

再后来是一堆词汇

井旁有人打捞

他的少年、青年、中年

岁月的井绳

在井圈上勒出深深的印痕

 

又掉下去了

 

已不用去打捞

这个春天  我终于弄明白

在清算的时候

捞上来与掉下去  没有什么不同

 

2009年2月7日星期六

 

想起许多不相干的事

 

 

这是第几个春天？

我很想倒过来数一下

用降序法  却不知道从哪算起

 

每年我都会回故乡过春节

过一个就少一个

这我知道

 

我还知道  有许多回家过年的人

突然有一天不再回故乡

或回来后永不离开

 

时间这根篙子

就在这时掉进水里

一艘无人的小船  横在水面

 

后人找到小船

抚着船沿上诗的刻痕

计算出这是第几个春天！

 

有点像刻舟求剑

这个春天，我想起许多不相干的事

就是没想到古老的寓言

 

2009年2月8日星期日

 

我等待的人没有来

 

 

一切都会以死结束

老托尔斯泰说话让人灰心丧气

 

公寓走道上

是一些仿生植物

它们来自不同的季候

来自五湖四海  绿到一起来

 

有一会我在想：

这个春天  会不会也是仿制出来

故宅那棵老梅树

开的仿生花  还有檐下的老人

洒满小院的阳光

似乎都与仿生有关

 

我等待的人没有来

 

这个春天  我先被一双鞋绊倒

又被一张床烙伤

 

2009年2月9日星期一

 

我怎样才能跨过这个春天

 

 

这个春天

有52年来最大最圆的月亮

谁也没有丈量过  也没法去做比较

信口说说而已

 

元宵的鞭炮

又在窗外轰响  一年一度

我相信许多人跟我一样

听到了鞭炮声才想起节日快乐

 

这个春天让人困扰

我找不到合适的表达  言犹未尽 

想撵走一条狗

没有一块合适的石头可不成

 

2009年2月10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