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叶玉琳

没有理由骄奢和懒惰

推开幸福的大门

上帝只给了我一件特殊的礼物：

一个又低又潮的家

我的父母又黑又瘦

他们馈赠于我的

贫穷是第一笔财富

常常独自一人眺望山坡

那怯懦而又沉默的儿时伙伴

映衬了我  他们

身边的少女已摆脱了病痛

学会高声歌吟

以自己创造的音调

有一天我歌声喑哑，为情所困

我仍要回到这里，苦苦搜寻

一大片广阔的原野和暖洋洋的风

金黄的草木在目光中缓缓移动

戴草帽的姐妹结伴到山中割麦  拾禾

我记得那起伏的腰胯间

松软的律动

美源自劳作和卑微

她们之中有谁将突然走远

带着一身汗泥和熟悉的往事

消失在重重雾岚

我是如此幸运，又是如此悲伤——

故乡啊，我流浪的耳朵

一只用来倾听，一只用来挽留

点评：这首诗里面可以讨论的有两方面的内容：一是诗的题材，一是诗的语言。故乡是诗歌中一大母题，从古至今，从旧体诗到现代诗，乡思乡情是重要题材也是这些题材创造的艺术动力。叶玉琳的这首诗有新角度，故乡在这里成为她今天所感受所理解的幸福生活的另一个坐标，“又小又湿”的家，“又黑又瘦”的父母，“贫穷”，它们注释了今天的幸福，以这种角度平抑了人性中的贪婪与不满足，从这层意义上，贫穷与苦难确实是一种财富。故乡还是西方神话中的安泰的大地，“有一天我歌声喑哑，为情所困／我仍要回到这里，苦苦搜寻”，象征着苦难与贫穷的作者的生命出发之地，在遭遇磨难时，给了她慰籍和力量。对故乡的这种情感上的认知与体验，作者用下面的两句诗来概括：“故乡啊，我流浪的耳朵／一只用来倾听，一只用来挽留”。

这首诗的瑕疵在诗的语言方面。无论是“没有理由骄奢和懒惰”，“上帝只给了我一件特殊的礼物”，还是“他们馈赠于我的／贫穷是第一笔财富”，它们的步律、节奏多少有点硬。尤其是“常常独自一人眺望山坡”这样的句子，十个字的句子里面排列五个双音节的词，虽然现代诗不以诵读标准来衡量句式，诗的阅读其实也还是一个默诵过程。这样的由五个双音节组成的句子，一定程度是上有碍新诗审美的，在阅读者那里不能不留下遗憾。（子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