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酷吏图
(2019-02-08 08: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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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汤审鼠汉律六十篇宁成义纵王温舒 |
张汤长安杜陵人。少时,父为长安丞,常使汤看家。一日回家,家中肉被鼠盗,怒而笞汤。汤迁恨于鼠,循迹掘窟,得鼠与剩肉,自设公堂,立案审讯:具列证词、赃物,一审,复审,立罪,磔(zhé凌迟处死)鼠。父见后,把审案文书取来一看,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手续齐全,如同办案多年老狱吏。因大惊,遂使张汤学讼狱。父死,张汤为长安吏,在酷吏宁成手下办事,深受宁成影响。宁成赏识,荐为茂陵尉,负责监修武帝陵墓。不久迁侍御史。在治陈皇后巫蛊案时,深究党羽,办事干练,颇称圣意,擢为太中大夫,使与赵禹研修律法。
汉初,相国萧何在秦人李悝(ku)《法经》六律:盗律、贼律、囚律、捕律、杂律(除以上四事之外的其它法律)、具律(对各律的具体规定和补充说明)基础上,补充户律(关于户籍)、兴律(关于兴造)、厩律(关于畜牧养殖)三律,而成《九章律》;后叔孙通又制订礼制,即所谓《傍章》。张汤于是制订《越宫律》(关于宫廷警卫)二十七篇;赵禹制订《朝律》(关于朝见)六篇。与原律共合六十篇。史称“汉律六十篇”。武帝称意,遂以赵禹为中尉,张汤为廷尉。
赵禹斄(tái)县人,为人廉洁而不私交,为吏不养食客。三公九卿来访,赵禹不受礼,不回访,以求无偏。
张汤为吏,不居功自傲。奏事如合圣意,则推功下属;如受谴责,则主动承担,因此常被武帝原谅。张汤执法虽深,却不拘一格。若被告豪强,则巧妙利用法律条文加以深究;如若穷人,则口头奏报,婉转其词,常得武帝宽恕。故人子弟,颇予照顾;走访权贵,不避寒暑。如皇上所欲免,则案下执法宽松者;如皇上所欲惩,则下执法严厉者。因此名声很好,深得武帝赞赏。汲黯鄙视其人,二人以致水火不容。汲黯多次在武帝面前质问张汤:“公身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使囹圄空虚。公何故擅变高皇帝法令?公将因此无种矣!”张汤善辩,言辞辗转援引法律条文,说话有根有据,头头是道;汲黯耿直严峻,言语直来直去,说不过张汤,便骂:“天下人谓刀笔吏不可以为公卿,果然!如汤所为,必令天下重足而立,侧目而视矣!”
国家连年用兵,浑邪王降汉,再加自然灾害,府库空虚。张汤等人向武帝献言说:“府库虚空,而富商大贾冶铁、煮盐,财或累万金,不佐国家之急。请更造钱币以赡用,并摧浮淫并兼之徒。”其时,禁苑养有白鹿,少府多储银、锡。武帝遂采纳张汤等人意见,以一尺见方白鹿皮,四边绣上五彩缯丝,为皮币。一皮币值四十万钱。令王侯、皇族进京朝见,或相互走访,或参加祭祀大典,必将皮币张挂车前,方得通行。又以银、锡铸造白金币,大者圆形,龙纹,币值三千;中者方形,马纹,币值五百;小者椭圆,龟纹,币值三百。销毁半两钱,更铸三铢钱。禁止民间经营盐铁,违者左脚穿铁鞋,没收财物;私铸钱币者死。顿时,朝廷聚拢大量钱财。
于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二人为大农丞,负责盐铁业。全国设置盐署三十六处,铁署四十八处。桑弘羊善于计算,负责盐铁财务。东郭咸阳本齐地大煮盐商,孔仅是南阳大冶炼商,二人产业都累千金。桑弘羊是洛阳商人子弟,善于心算,被称为神童,十三岁为侍中。有此三人把握盐铁事务,能明察秋毫。
南阳人宁成,在景帝时继郅都之后为中尉,武帝时迁内史,为有名酷吏,先因犯法下狱,越狱私下刻“传”潜逃,逢大赦归家,以放高利贷聚富,后录用函谷关都尉。既为都尉,仍不改酷吏作风,出入此关吏民称:“宁愿见哺乳母虎,不愿见宁成发怒。”
河东人义纵,初为上党县令,治政严酷,不徇私情,使得县境之内无盗贼容身之地,被迁为长安县县令。长安多皇族权贵,子弟门客,依权仗势,违禁乱法之事不断。义纵到任,雷厉风行,不避贵戚。王太后外孙仲,身为皇亲,有恃无恐,横行京师,被义纵绳之以法。武帝赏识,使任河内郡都尉。河内豪强地主众多,气焰凶炽。义纵到郡,尽诛郡内豪强穰氏家族。河内立安,道不拾遗。遂为南阳太守。到南阳上任过函谷关,关都尉宁成躬身站立关口迎送。义纵却不买帐,上任伊始,着手调查宁成家族罪恶,斩其一门。南阳吏民为之重足而立,不敢迈步。又徙定襄太守。定襄近塞,大军出征屡过定襄,社会治安极为混乱。义纵一到,突然封闭定襄监狱,将私自探监者宾客、父母、子弟二百余人,一体抓捕,以“为死罪解脱”之罪,当日与二百余罪犯一起报请朝廷后全部诛杀。郡中吏民不寒而栗,定襄社会治安第二天就好转。当时,赵禹、张汤等人都以严苛位列九卿,尚能依据法律办事;至于宁成、义纵等人,专以老鹰捕小鸡方式治事。
阳陵人王温舒,前为广平都尉时,在郡中挑选十余劣迹壮士为爪牙,掌握其罪,然后放手捕盗。此辈为了将功折罪,都拼命按照王温舒旨意抓捕盗贼。因此,齐、赵郊外盗贼不敢靠近广平。广平因此夜不闭户。后调任河内太守,九月到任,令人挑选快马五十匹,然后使官吏分头捉拿郡中豪强、奸猾之徒。十日之内抓捕千余人,具列罪状,罪大者灭族,罪小者自死,家财没入官府。使驿官各骑快马,络绎不绝向朝廷传送奏章,不过二三日便传送完毕,以致一时间流血十余里。河内吏民惊其神速!到十二月底,郡中无人敢出声,无人敢夜行,乡村中夜间不闻狗叫。有罪犯逃避邻郡,王温舒派吏追捕,回来已是春季。汉朝有法,春季禁止捕盗。王温舒跺脚叹息说:“嗟乎,惜哉!若令冬季延长一月,吾事完矣!”
五年三月,有人控告丞相李蔡在建造陵墓时,侵占孝景帝墓道旁空地,犯不敬之罪。诏“诣廷尉”。李蔡自杀。
武帝在西北渥洼水中得到一匹神马。当时正设立乐府,使司马相如等人作赋,以中山人宦者李延年为协律都尉,佩二千石印绶为配乐,令乐工演唱。及得神马,使以为歌。汲黯说:“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知哉?”武帝不悦。
武帝招延人才常恐不足,然而性情严峻,群臣稍有犯禁或欺罔,则遭诛杀,无所宽假。汲黯劝谏说:“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则已诛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治乎?”当时汲黯意甚激动,武帝却笑笑说:“世上何患无才?患人不能识耳,如能识之,何患无人?所谓才能,犹有用之器,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用?”汲黯说:“臣虽不能说服陛下,而心知其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为愚而不知理也!”武帝顾视群臣说:“汲黯自言阿谀奉承则不可;自言为愚,岂不信然乎?”
汲黯遂因犯法被免职,以定襄太守义纵为右内史,河内太守王温舒为中尉。
朝廷因三铢钱币值过小,不便交易,又改铸五铢钱。老百姓为生活所迫,很多人冒死私铸,淮阳一带尤为严重,多得不能尽诛。武帝因重新启用汲黯,使任淮阳太守。汲黯伏谢不受印。武帝多次下诏强授,汲黯才勉强奉诏。汲黯流泪对武帝说:“臣自以为老身将填沟壑,不复得见陛下矣!不意陛下不以臣为卑劣,复为郡吏。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胜任一郡之事。臣愿为中郎,出入宫禁,为陛下补过拾遗!”武帝说:“君轻淮阳乎?吾今召君赴淮阳,顾念淮阳吏民不和,欲借君之重也。君但当卧床而治可矣。”
汲黯既出,往访大行令李息,对李息说:“黯被弃于外郡,不能与朝议矣。御史大夫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专务巧佞、狡辩之辞,不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所以欲,因而导之。好兴事,弄文法。内怀奸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公位列九卿,不早言之,将与之俱戮矣!”李息畏惧张汤权势,终不敢向武帝进谏。
汲黯治理郡务,一如往昔作风,淮阳政治日趋清明。
后至张汤倒台,武帝得知汲黯当初对李息之言,并诛李息。同时为褒奖汲黯,诏令享受诸侯国相俸禄。七年后汲黯病逝。汲黯死后,武帝因为汲黯之忠,迁其弟汲仁官至九卿,子汲偃官至诸侯相。其亲属官至二千石者十人。濮阳同乡为官者,都敬重汲黯,甘居其下。此是后话。
五年四月,诏迁奸猾不法吏民于边疆;以太子少傅庄青翟为丞相。
这年,司马相如因病告归,数月后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