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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特摩尔咏叹调

 

 

 

 通往阿什维尔城的公路，在蓝岭山脉中盘旋着……

 从车窗望出去，但见公路两旁的林莽里，不时地探出狗树的花枝。这狗树，开着白色的花朵，闪闪烁烁，像是从天穹里坠落的一片星斗，在山雾中漂漂浮浮，泛着银光。

 蓝岭山脉有许多奇妙的景色，狗树便是其中之一。

 据说，当年，巨贾之子乔治 ·范德比尔特就是在游历大烟山时，被其美妙奇幻的景色所吸引，遂发奇想，在临近阿什维尔城的山岭中，建一座旷世豪宅，辟一片浩浩林园，以享山光美色，饕餮自然之乐。于是，他雇佣一千名工匠，耗时六载，建造了美国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盖世宅邸——比特摩尔庄园（Biltmore Estate) 。时至今日，虽经一百二十多年的豪强博弈，这座豪宅仍无人可与之比肩，依然鳌头不二。

  对于名流、巨贾的豪宅奢靡之相，我从不感兴趣，更无观瞧之念头。

  倒是因了忘年朋友的一席话，陡然勾起我的好奇心。

  朋友是美国一家公司的台柱子，因为对公司颇有贡献，老板极为赏识。为犒赏他，大约也是激励其向富豪的峰巅攀登，特准他去比特摩尔庄园度假，并不惜重金，让其享用比特摩尔城堡的良宵。

  度假归来，老板笑问，感觉如何？

  朋友应道：“比特摩尔，打消了我的富豪梦；更打碎了我的豪宅梦！”

  老板不禁瞪大了吃惊的眼睛，甚为愕然。

  在比特摩尔，朋友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让他竟出此言呢？

  遂想一睹究竟。

  阿什维尔城建在高高低低的山岭中，颇像四川的山城重庆。

  比特摩尔庄园离城中心不远。一进庄园的门庭，气象果然不凡。龙鳞苍松、斑斓修竹，满目苍翠，草香袭人。

  一条浩波荡荡的流水穿园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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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峨的特摩尔城堡在苍茫的远山映衬下，矗立眼前。

  这是一座吸纳文艺复兴时期哥特风韵的建筑，典雅而气魄森森。楼面的精美浮雕，富丽堂皇，两尊守门的石狮子虽不张牙舞爪，却呈现一种内在的豪强之势，凸显主人的尊贵与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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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著名建筑设计师亨特（Richard Morris Hunt） 的杰作。他因设计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和自由女神像的基座，获得美名。而他设计的比特摩尔城堡，被视为镀金时代的一张名片。

  比特摩尔城堡，占地16622平方米，早在一百多年前的1889年初建时期，便有电梯，足见其超前的奢华程度。

  城堡从里到外彰显出一种特有的文艺范儿。

  显然，这与它的开山主人乔治 ·范德比尔特的喜好有关。

  乔治继承了祖上的万贯家财，但对赚钱却无兴趣，而喜万卷书，更恋万里路，是游历世界的达人。他曾常年在欧洲游走流连，浸淫于古典文化艺术之中，特别对音乐、绘画和文豪们留下的名著尤为钟情。所以，建造在崇山峻岭中的这座宅邸，自然成为承载他心仪宝贝的艺术宫殿。

  如何装修比特摩尔城堡？

  城堡里该放置些什么？

  为此，他曾偕建筑设计师亨特专程在欧洲考察了五个月的时间,可见用心之苦。

  所以，当你走进这座艺术宫殿，看到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精美古董和奇异珍宝汇聚于此，不必大惊小怪，此乃意料中事。据说悬挂在这座艺术之宫里的名画，便有1600多幅。其中包括德国最伟大的画家德勒、美国水彩肖像画大师萨金特和法国印象派大师雷诺阿的传世精品。仅此一宗，你便可以想象，城堡内的情调，该有多么的华美、秾丽和浪漫了。

  我很想能够一睹那些名画，可惜，参观的时间是有限的，你无法一  一 去辨识和欣赏它们。

  我向城堡里接待参观者的一位女士请教：“这些画作都还在吗？”

  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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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里，每一寸空间，都被艺术占满了，看不到留白。房间的四围被千古不朽的贵重木材和真皮所镶嵌，其上是画坛巨擘们的名作和各种艺术珍品，让人没有一丝墙壁的概念；地上铺着来自东、西方的华丽地毯；高高的穹顶，描绘着来自威尼斯宫殿里的彩画，瑰丽无比。精美的名贵家具，更是令人扼腕称奇。

  入门的中厅，悬挂着72盏大吊灯，华贵的气势咄咄逼人。

  宴会大厅，穹顶须仰目而视；一条餐桌长72英尺，宽42英尺，一餐，可款待64位客人，其空间的宏阔，不言自明。桌上摆放的英国皇室御用的明顿瓷器，让人想到秀色可餐；而中国的明代花瓶，幽然发光，给周遭的世界带来一种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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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的书房，几乎占有四层楼高的空间，螺旋式的楼梯可以到各层取书。据说当年藏书两万三千册，囊括八种语言的作品。现在摆放在这里的图书有一万册之多，堪称世界上最大的的私人书屋。当你置身这爿书房，上下打量，盼顾左右，会让人感到书世界的博大浩渺和书香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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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 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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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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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的顶层

 

  

  在城堡的房间里，举目便是古董，俯首便是宝贝。

  当你看到一张祺桌和一幅棋盘，静静地摆在那里，也许会不经意地放过它们，可是当你晓得此乃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帝拿破仑与人对弈的“疆场”，你还会无动于衷吗？据说拿破仑对于它的棋盘爱不释手，指挥千军万马时，也不离左右。不知乔治施用什么样的招法，把它弄到了自己的庄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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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堡里，我还看到了一架巨型的管风琴，它的年纪已超越了整整一个世纪，尽管我没有听到它的鸣响，但我足可以想象到，那从历史深处响起的琴声，一定会充满沧桑的悲怆，伴着激越的风吼雷鸣……

  这架琴来自何方？它最初的主人是谁？

  这会是一个故事，正如这里每一件古董和宝贝都有故事一样。

  比特摩尔城堡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故事的起因源于它的主人乔治，源于他乐山乐水乐自然的喜好天性，源于他的游历四方。如果没有这一切，也许便没有比特摩尔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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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 ·范德比尔特

 

 

 

  1898年，在比特摩尔庄园建成后的第三年，仍是单身贵族的乔治在游历欧洲的途中，于法国的一艘游轮上，邂逅风韵可人的艾迪丝，二人一见钟情，遂坠入爱河。当年，他便在比特摩尔城堡迎娶了这位美人。随后，他们在庄园里，共同度过了十九个春秋。1914年，乔治因心脏病去世，得年54岁。乔治离世后，艾迪丝带着女儿，又在庄园里住了十六年。三十五年间，在有着250个豪华房间的比特摩尔堡里，主人乔治的家庭成员从来没有超过三位，最多时三位，最后只剩下了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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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的夫人艾迪丝和他唯一的女儿

 

 

 

 

  要知道，比特摩尔庄园除了豪华无比的比特摩尔城堡，还有占地8000英亩，相当于32平方公里的山水林园。这里，不仅有迷人的自然风光，乔治还请当时颇富盛名的园林设计师奥姆斯特设计了人工花园，遍植奇花异卉，四时都可以享受花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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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城堡的外廊，眺望远山近岚和那无边的田园，突然，有一种孤寂袭上心头。

  兀地想起乔治一家该有多么的孤单，尽管有好山好水，花香鸟语的陪伴；尽管可以享受美食美器，美屋美玩……

  可是，只有两三个亲人在一起度着这般的岁月，会有多大的乐趣呢？

  这庄园和城堡，不禁让我想到划地为牢……

  现在，向游人开放参观的比特摩尔城堡里，到处都摆放着芬芳的鲜花，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放置一个个硕大的花瓶，插满花朵；还有好莱坞明星服装的展示。展览者显然要在这古老的城堡里增添人气和温馨之感，假若没有这些充斥空间，那空荡荡的古老高阔的房子，必然会显出原有的空寂、苍凉，让人生发出孤独、冷漠的恐惧。

  在城堡里，我随游客走进了乔治和艾迪丝二人各自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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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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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迪丝的床

 

 

 

   

  尽管那里面都布置得富丽堂皇，然而，他们的床，却都是那样的窄小，让人陡生慨叹；再多的房间，上天所赐你的不也就是一张身躯吗？再多的财富，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和其他的人，甚至那些远不及你富有的人，哪有什么两样？

  也许，正是因为看到了乔治和艾迪丝的床，使我的忘年朋友，打消了他的富豪梦；也许就是因为在比特摩尔庄园感受到富豪那可怕的孤独，令我的朋友对那远离人气的豪宅，心生了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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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比特摩尔庄园由乔治的外孙掌管，尽管仍是私人财产，但它已经成为供游人参观的一处名胜，这也许是它最好的用场。

  这道历史的风景，向人们诉说着财富和人生……

  同时，也让人生发许多的遐思和慨叹。

 

                        2016年6月5日，记于美国南卡查尔斯顿。

 

 

                        载2016年6月9日美国《侨报》周末电子版

                         2016年6月10日美国《侨报》周末文学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