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积三的博客:《心仪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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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仪大鱼
几只大鹈鹕,起得真早,静静地蹲在小码头的木桩上,活像是钉在那里的几尊木雕。当我们的船驶了过来,依旧一动也不动。
“睡着了?”我猜想。
张樯笑道:“没有,眼睛盯着水面呢,一见鱼影,就会一个猛子扎下去,美味就进嘴喽!”
船,离开那几只鹈鹕,向前驶去。
晨光清亮,徐风送爽,水面很静。
突然,临岸的水草边,窜起一群鱼来,它们纷乱地蹦起,又朝着一个方向,跃入水中,接着,又一起冲出水面,再度落入水中……
这鱼,群起群落,奔突跳跃,让人好生奇怪。
“大鱼,在追吃小鱼哪,你看后面的浪!”张樯大声告诉我。
这才发现,那鱼群的后面,有一条涌动的水浪。显然,潜游着一条挺大的鱼。大鱼吃小鱼,竟有这样的吃法!
怪不得大家称张樯是“渔翁”,他对这儿的水,这儿的鱼,了如指掌。
其实,张樯年龄不大,只是因为他喜欢钓鱼,肚子里有套鱼经,又从不空手而归,朋友们才送了这么个雅号。当然,这其中还含着一层对其古道热肠的褒意。他钓了鱼,自家舍不得吃,却一条条地送给朋友们,而且,他送你的鱼,都是由他去了内脏,刮了鳞,洗得清清爽爽之后,才送上门的。所以,朋友们笑说:“干脆,你烧好再送来,一条龙服务吧!”
这次回查尔斯顿,朋友们请吃饭,他忙没时间出席,但在每家的餐桌上,都有他钓的鱼。有人用筷子夹着那鱼肴,嬉笑道:“张樯在这儿哪!”见鱼如见人,此话倒也不谬。
张樯非约我钓一次鱼不可,盛情难却。女儿特意花了35美元给我办了新渔证,这周六一大早,就上了他的渔船。
船行了一段时间,他停了马达,抛下锚去。
随后,他把一柄鱼竿递给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鱼饵-——冻虾,迅速地穿到钩上,低声说道:“这儿有大鱼!”。
他的钩,抛下不到一分钟,就听他喊:“上钩了!”
一瞧,那鱼杆被鱼线扯成了一个弓形,他麻利地摇着线轮,收起线。
嚯,是条很漂亮的鳟鱼。
他将鱼放到船帮上的长度线一量,道;“差一寸!”
按南卡州的规定,不到14英寸的鳟鱼,不得捕捞。那鳟鱼,只好又放了回去。
我握着的鱼竿,半晌也不见动静。他笑道:“收线吧,饵被鱼吃掉了。”
拽上一瞧,那虾饵,果然不见了。
钩,又抛了出去。
不大工夫,觉得有东西将鱼线往后拖,一定是鱼了。我急忙摇起线轮,收线,朝后猛地一拽鱼竿,那鱼蹦翘着,到了眼前。
奇怪,这是什么鱼呀,竟不停顿地,“咕咕”地叫着。
“鲴鲴鱼,它能用肚子叫。你听,他叫得又粗又憨,像个老爷子。”
张樯边说,边指着它圆滚滚的白肚皮。
我用手一摸,滑腻腻的,那声音,还不断地从肚子里发出来。
肚子里能发出叫声,这鱼,让人叹为观止。
鲴鲴鱼真多。我俩接二连三地钓起四五条。但它们不是张樯想钓的大鱼,所以,他不住地摇头。
“像“鲴鲴鱼”这样尺把长的小鱼,见饵就抢。大鱼却不然,看见饵,要在旁观察一番,觉得安全了,才会上嘴。有这些小鱼在抢饵,大鱼就难上钩了。”
他扬手将钩抛出好远。
俄顷,他叫道:“来大的啦!”
他不慌不忙地慢慢收着线,不紧不慢地溜着鱼,那鱼,在水下拼命地想挣脱,水面上涌动着曲形的波纹。
鱼竿一挑,鱼头露出了水面,哎呀,挺大!
“大红鱼!”
张樯一面喊,一面要我用手网接着这尾大家伙。
我迅速地将手网递了过去。可就在一瞬间,那鱼“扑棱”一下子,挣脱了钩,逃了。
张樯“咳”了一声,说:“这是常事。这钓鱼,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个‘钓’字上,有时,得而复失,更有趣,他让人等着下一条。”
说着,他信心满满地又抛出了钩。这钩,依旧抛得很远,很远。
没过多久,他突然站起身来,收线了,说了句:“大的!”
我急忙用手网去接,确是个大家伙。不过,它的模样有点怪,像蝙蝠,又似巨大的蝴蝶,长着一对翅膀,还拖着一条尾巴。
“鳐鱼。”张樯告诉我,“这鱼别看摸样怪,好吃。红烧、清蒸,味道都不错。”
好吃归好吃,大是大了,可它仍然不是张樯想钓的大红鱼。
我俩继续抛钩。
相继钓上来的,是几条不同种类的鱼。黑鱼,两面的腰身上,秀着三条黑色的斑纹;黄尾巴,那尾巴呈鲜亮的黄色;青鱼,一口的尖牙。张樯说,这尖牙,相当的厉害,没经验的人,手指放到它嘴里去摘钩,会把你的手指咬断。所以,他的船上,特意准备了钳子。
钓上来的,还有常见的比目鱼和黄花鱼等。尽管个头都不小,但在张樯眼里都非心仪的大鱼。
这时,我觉得船似乎在水上飘移着……
张樯一笑,说现在是涨潮的时候,潮位升高了,水在流动,让人产生了错觉,其实,船并没有动。
他用酒精擦了擦手,拿出水果等吃食,笑说:“咱们吃点东西,大鱼就上钩了,这是我爸爸的经验。”
张樯是安徽合肥人,令尊也喜钓鱼。去年,来美国看儿子和孙子,张樯就陪他出海过钓瘾,谁想他晕海,还没等鱼上钩,就晕倒在了船上。
偏巧,那当儿,张樯正往上拽一条大羊头鱼,一时顾不得他,便说:“爸,您先躺着,我就来!”
老爸骂他,鱼,比你爸还亲,再也不跟他钓鱼。
其实,老人是被海水晕怕了,找个借口下台阶而已。
张樯讲着,他乐,我也乐。
突然,他警觉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你听到啥动静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
“动静不大,是海豚的。它一来,鱼都吓跑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他话音未落,只见船舷的右侧,露出海豚的鳍来,接着又露出尾巴。
我暗暗佩服着张樯这鱼翁的听力。
张樯拽起铁锚,船,朝另一个地方开去了。
“这海豚很聪明,有时,一个海豚能把一群鱼赶到浅滩上,然后,把鱼吃光。当然,碰到霉运,它把自己也困在了那里……”
张樯边讲着海豚的故事,边驾着船。
在一处新地方,他又一次抛下了锚。
“这儿有大鱼?”我问。
“有。”他应道。
“你怎么知道哪儿有大鱼?”我好奇。
“一凭经验,二靠‘鱼导’啊。”
经验,谁都懂,“渔导”,让我一头雾水。原来,当地,有一些熟知鱼情鱼讯的人,凭借他们对潮水和水域的了解,便为想钓鱼的人,做向导,人称“渔导”。只要你交足了费用,“渔导”便将你带到被他们称作“鱼窝”的地方,由其提供鱼饵和渔具,必能钓到大鱼。张樯悉数记下了“渔导”们的“鱼窝”,便为自己所用了。
现在停船的地方,就是“鱼窝”。
鱼钩抛下去了。
他说:“要沉住气,等等。”
在等鱼的功夫,我们闲聊起来。
我问他:“最近忙什么?”
他一笑:“我辞职了。从头来,自己作公司。”
这让我很吃惊。我知道,他来美国打拼已经二十几载,成就不小,是一家大公司的台柱子,事业如日中天;在人们眼中,他是青年才俊,开大奔,住大房子,有游艇……怎么会选择从公司离去呢?
他说:“人生也是钓鱼,不能钓条小鱼就沾沾自喜,为何不去试试运气,钓条大鱼呢?”
正说间,鱼咬钩了,我们一连钓起四条大红鱼,运气真不错。
按照美国的法律,这红鱼,每人每天只能钓两条。
我们只好偃旗息鼓,满载而归了。
这时才发现,太阳已经很高,天际碧蓝如洗,两只大鹈鹕,从我们的头顶飞过,猛地扎入水中,各自叼起一尾鱼来飞去。
坐在张樯身旁,我望着波光粼粼的远方,相信他一定会在人生的大海中,钓到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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