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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的棕榈树

 查尔斯顿，像一枚漂浮的翡翠，依偎着大西洋的波涛，满街的棕榈，辉映着碧海蓝天。

 徜徉在城边海岸，鸥鸟嘤嘤，爽风拂面，看那棕榈，扇叶婆娑，叫人心旷神怡；驻足于彩虹街或国王街，无论你的目光落在那一幢建筑前，只要有它，都是一道雅致的风景。当你置身于城外的詹姆斯、约翰斯、瓦德马洛诸岛，更是满眼棕榈，一棵棵，画儿般俊朗，优雅可人；一排排，绿风摇曳，如浪如烟。

 这棕榈，高约两三丈，无枝无蔓，挺拔的腰身挑向苍穹，树干通体圆润，叶柄的鳞片如花纹般美丽，宽阔的叶片在树顶四面伸展，形成绿蓬蓬的树冠。

 查尔斯顿的棕榈，不像枝虬干硕，遮云蔽日的莽橡，坠满丝丝络络的“西班牙苔”，叫人倍感沧桑过往的沉重；也不像争奇斗艳的紫薇，尽管花开风情万种，却躲不过花开花落的宿命，令人生发“好花不常开”的惆怅；惟有棕榈，四季葱茏，听风唱雨，风雅一生。

 我尤喜爱月光下的棕榈树，一弯新月，淡淡辉光，勾勒出它那亭亭玉立的剪影。

 天上的月，地上的树，多像一对恋人在相望，倾诉着衷肠；又多似一位思乡的游子，翘首遥望远在天边的故人……引你遐思无限。

 十年前，初来查尔斯顿时，盼顾街头，见许多人的体恤上都印着一款图案：弯弯的月牙儿，映照着一棵秀挺的棕榈。

  我不禁一惊，这弯月映棕榈的图案，怎么正是我心仪的那种意境？

 稍加留意，又发现，这种图案，竟然现于一面面彩色的旗帜上，飘扬在人家的别墅、店肆乃至一些公共建筑的门前。

 接着，又在许许多多的工艺品上发现了它。

 我很惊奇，竟会有这么多的人与我一样，喜欢月光下的棕榈！

 一天，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女儿的车牌上，竟也印着这枚图案。

 当我问及原因时，女儿笑了：“这是南卡州旗的旗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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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卡罗来纳州旗徽）

 

 

 

 

 我恍然大悟，对呀，南卡不是有“棕榈之州”的美誉吗？在州旗上绘一株棕榈再贴切不过了。

 但我还是很欣赏旗徽设计者的巧思，倘若他只画一株棕榈，没有那弯弯的月牙儿，这图案便会了无灵气，顿失遐想的意境了。

 后来知道，这旗徽的设计，起笔于美国独立战争时期，直到南北战争开始后才完成，其间，历经八十余载的漫长岁月。一幅图案的设计，竟如此饱经沧桑，这在历史上怕是绝无仅有。

 最初的设计者是威廉·莫尔特里，他先想到的是月牙儿。这月牙儿，亦非平空而来，是从战士的新月帽徽上获得的灵感和元素。而那月牙儿下棕榈形象的捕捉，竟源自一段传奇：

 那是独立战争爆发后的1776年，英军向南卡沙利文岛发动袭击，一支英勇的南卡民兵小分队伐倒棕榈树筑起堡垒，他们凭借这棕榈堡垒，与英王乔治三世的士兵展开了生死鏖战。敌人的炮弹呼啸而来，就在这时，出现了一幕奇景：那炮弹射来后，竟然没有击毁棕榈树，反倒被那棕榈树弹了回去。战士们惊呼起来：“上帝在保佑我们！我们必胜！”小分队豪情倍增，愈战愈勇，终于打败英军，取得了南卡的首战之捷。

 旗徽的最后设计者就是受到这棕榈堡垒的震撼，顿生神来之笔，遂在威廉·莫尔特里的新月之下，又添增添了一株矗天而立的棕榈，使南卡旗徽的创作终于戛然收笔。这幅旷世之作，不仅大受南卡人的青睐，而且还赢得“北美十大州旗最佳设计”的桂冠。

 其实，尽管南卡各地均植有棕榈树，但并非盛产棕榈之地，与南卡一州之隔的佛罗里达，棕榈更富盛名。然而，正是，因了棕榈堡垒完胜英军的一幕，及其在独立战争中的首胜之功，使南卡独享“棕榈之州”的美誉。

 从那时起,这棕榈就有了神圣、保卫家园、不可战胜等多重含义，成为英雄的象征和遇难呈祥的吉瑞之物。这种意念，随着岁月的流转代代相传。年复一年，南卡人不仅种植棕榈，而且，让棕榈的名字遍布生活的各个方面，如影随形，“棕榈大道”、“棕榈旅馆”、“棕榈球队”、“棕榈小学”、“棕榈医院”、“棕榈图书馆”、“棕榈奶酪”……应运而生。如今，南卡罗来纳州的州玺上镌刻着一株棕榈；州长给公民颁发的奖章亦称为棕榈勋章。真个是南卡无处不棕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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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卡罗来纳州在美国的位置）

 

 

 

 

 查尔斯顿是南卡的名城，这里的人们，对棕榈更是酷爱有加，乔迁之喜栽棕榈，成为时尚。

 女儿家搬到詹姆斯岛后，我便提议在廊前栽一株棕榈树。周末，全家人到约翰斯岛的棕榈园去挑选棕榈树。

 这棕榈园，并不种树。它卖的棕榈，都是从佛罗里达的棕榈种植场运来的。

 棕榈园里，躺着一地的棕榈。只见那一株株被挖来的棕榈树，一排排地摆放在树荫下的草坡上，等待着来挑选的人们。每一株，都被剪掉了叶子，树根被黑色的塑料布包裹着。那棕榈的树干粗细不等，有的直径一尺左右，有的更粗；树长都在一丈开外。每一株的重量怕是都有几百斤左右，如此重的分量，如此高大的树，没有吊车之类的工具，是无法运回家栽种的。

 园主早已想到这一切，他包运，保栽，包活。买家只要选出中意的那一株，园主便在那树根上插一面蓝色的小旗作为标记，然后，很快就会按照你留下的地址，运到你家里去的。

 我们选中的那一株，腰身笔直挺拔，长约一丈二三；树干赭黄圆硕，直径在一尺开外。我端详着，琢磨着它被栽植起来的样子，定是英英亭亭，好一棵临风的玉树，竟不愿离去。

 回到女儿家，在邻近房廊前的草坪上确定了栽植的位置，我动了第一锹土，随后挖了个浅浅的树坑。其实，棕榈园主负责栽植，无须自己动手，再者，我也无法挖得很深很大的树坑。这浅浅的坑，权做对棕榈树的“迎接”，让它默默记下我与棕榈的缘分；也是我留在大西洋边的一个纪念。

 一个星期之后，园主运来了我们选中的那株棕榈树，并派来了植树的工人。没用多大功夫，树坑便挖好了，吊车将树从拖车上叼起，又稳稳当当地将它放入其中……

 就这样，棕榈树来到了女儿家，在房廊前的草坪上慢慢扎根了。

 按照棕榈园主的叮嘱，我按时浇水、施肥……

 如今，那棕榈的叶柄，已现出翠绿。假以时日，它一定会绿叶婆娑，掩映着紫薇、杜鹃，与绿竹、红枫相唱和，成为女儿家的镇园之树。不久，我会坐在廊下白色的木椅上，欣赏到它的倩影，还有高高挂在夜空里的那弯新月。

 

 

                                   2013年4月15日，于美国南卡，詹姆斯岛。

 

题前照片：瞧，我植的棕榈已长出新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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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积三在南卡查尔斯顿       摄于201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