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胃病发作,忍受着烧灼感在食道沸腾,趴在床上,读完格拉斯的《铁皮鼓》。昨天是父亲节,关于父爱的鸡汤文迅速刷屏,似乎只有在父亲节,人们才想起父亲,只有这一天父亲才伟大起来。每个人都有父亲,既有肉体上的父亲,也有灵魂上的父亲,同时也有心理上的父亲。父亲和父爱之间的逻辑并不是必然的等号。为了不给人大逆不道的感觉,这篇文章推迟一天写作,通过《铁皮鼓》,想分析一下,侏儒奥斯卡为什么要谋杀自己的父亲?
奥斯卡的父亲是马策拉特,即侏儒奥斯卡所称的假想父亲。奥斯卡虽然姓马策拉特,但不是他亲生的,而是奥斯卡的母亲和他表舅扬.布朗斯基偷情生下的。从这个逻辑上来说,马策拉特是奥斯卡养父。在小说中,马策拉特是一个见风使舵的骑墙派,侏儒奥斯卡一出生就对这个父亲充满的了敌意。奥斯卡让初恋情人玛利亚怀孕后,亲眼目睹17岁的玛利亚和45岁的父亲马策拉特在沙发上做爱,后来,马策拉特娶了势利的玛利亚。早先马策拉特为了做生意方便,加入了纳粹,德军失利后,奥斯卡一家和邻居躲在地窖里,被苏军发现了。他想扔掉纳粹党徽章,奥斯卡却拣起徽章,打开别针,塞回他手里,他连忙吞下,被别针卡主,在被卡死前,苏军的一梭子子弹穿透他的胸膛。小说中,格拉斯安排奥斯卡对这次谋杀提供两次证词,一次是在马策拉特葬礼上,奥斯卡承认他蓄意谋杀了马策拉特,因为那个人根据一切或然性不仅是他的假想父亲,而且是他的现实的父亲。奥斯卡厌恶一辈子得拖着一个父亲四处奔波。奥斯卡说:“我把这块会刺人、会卡住的水果糖交给了马策拉特。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在他手里发现这枚徽章,而他就把他的党徽放到了舌头上,他也就被它卡住而窒息——被他的党,被我,被他的儿子,因为这种情况必须结束了!”
第二次是在师傅贝布拉面前忏悔,奥斯卡说:“我也供认这是谋杀,是我为了摆脱马策拉特而干的,叙述了我如何造成了他窒息而死,不再拿俄国兵的机枪来给自己做掩护,而是说,是我,贝步拉师傅。这是我干的,那也是我干的,这次死亡是我造成的,那次死亡我也不是无罪。宽恕我吧!”所谓那次,是指表舅,即奥斯卡生父扬.布朗斯基在波兰邮局保卫战中被抓获后枪毙。
侏儒奥斯卡两个父亲分属不同的政治阵营,扬.布朗斯基加入波兰,而马策拉特加入了纳粹。奥斯卡为什么要谋杀父亲马策拉特?我不想通过精神分析来解释,通过上文来看,奥斯卡和父亲马策拉特的确存在性嫉妒,奥斯卡有谋杀父亲的动机。这不是主要动机。首先是政治动机,《铁皮鼓》这篇小说并没有明显清算纳粹罪恶的叙述,格拉斯的政治倾向比较隐晦,奥斯卡谋杀父亲马策拉特是格拉斯的立场,“他也就被它卡住而窒息——被他的党,被我,被他的儿子……”
奥斯卡为什么不能谋杀自己的父亲?奥斯卡自从出生后,生父扬.布朗斯基和养父马策拉特都没有对奥斯凯实施教育,养子不教。某种程度上,奥斯卡唱碎玻璃的奇异破坏性功能是奥斯卡内心对父爱缺失的抗议,以至于后来加入黑帮组织,成为老大。天生早慧的奥斯卡,世界观和人生观,父亲没有给予应有的指导。父亲,这个人伦上的伟大的字眼,在奥斯卡的思维里,是一个破裂的影像。两个父亲,具备了肉体、灵魂和心理的合型,但是父亲为了自己的利益,或为了自己的快感,自私自利,不为儿子提供理性化、民主化规划。父亲们为了政治利益,刻意隐瞒真相,拒绝儿子自由表态,一旦儿子长大成人,发现了事实,父亲丑陋、无耻和阴谋在儿子的认知中显露出来,父亲的形象正在毁灭中,儿子或多或少会形成畸形的世界观。父亲的责任是天生的。一旦自私、胆怯、不负责任的父亲,为了逃避,或是为了掩盖,刻意欺骗儿子,儿子在艰难困苦中长大,发现自己心灵创伤大都是父亲刻意造成的,那么,仇恨感必然会生成。谋杀父亲固然是大逆不道,父亲们首先要想的是,你到底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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