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指乔伊斯式的爱情，并不是男女肉体欲望的还原，而是一种文学叙述的经验。乔伊斯是世界上无厘头小说写作的老祖宗，我姑且认为，他的《尤利西斯》是世界上爱情叙事最操蛋的。对小说场景进行极端的剪辑，把不同人物、不同地点，不同对话和不同意识流，利用反逻辑的技术组合在一起，形成蒙太奇叙事结构，用结构主义套话来说，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不同片段组合起来，产生眩晕的间离效果，读者无法参与进去，又把这部小说当作了厚重的叙事魔方。
   “夏日黄昏已经展开她的神秘的怀抱，要将世界搂在其中。在那遥远的西方，太阳已开始向天际落下，一个去得匆匆的白昼，只留下了最后的红晕，恋恋不舍地流连在海面上。”这么煽情的句子，乔伊斯让一个纯情的18岁少女格蒂在浪漫的抒情中出场：她的脸庞白净如蜡，透出象牙般的纯洁，产生一种几乎超越尘世的神态，然而她的玫瑰花苞般的小嘴，却又是 地道的爱神之弓，是完美的希腊式嘴唇。我为什么要把乔伊斯《尤利西斯》这段摘录出来？因为在整个小说中，很少有清晰的镜头，格蒂的出场之初是清晰的，以女神的姿态展现一个纯洁少女的楚楚动人的场景。但后来，格蒂就被乔伊斯的小说技术蹂躏得面目皆非。
      格蒂18岁是我推测出来，小说中很多人物的背景都很模糊，需要根据前后文的细节进行推测。格蒂自称17岁成为历史。不管他是鳏夫还是已婚，格蒂都要追随爱情之梦，服从自己的内心，他就是她一切的一切，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男人，因为爱情是最可靠的向导。其他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不管有什么情况，她要放任自己，不受羁绊，自由自在。这个独白是惊世骇俗爱情的前奏曲。是这样的吗？如果用逻辑来推测，那么，就无法接近《尤利西斯》任何一处叙事的关节。
      然后出现了他偷窥格蒂绿色内裤的叙事。她因为后仰得那么远，四肢都颤抖起来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膝盖以上的部位，肆无忌惮地看。格蒂这个瘸腿的少女昏厥的欣喜中享受这个被偷窥的过程。这个“他”是布卢姆。然后，这个硬生生插入进小说的格蒂叙事戛然而止。格蒂为什么要进入叙事？格蒂和之前的叙事没有逻辑关系，她只是小说的一个插入者。
      格蒂出现在第十三章，十四章没有格蒂的叙事。格蒂突然在《尤利西斯》最重要的章节15章神话般出现。面带淫笑的格蒂.麦克道尔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她挤眉弄眼地从身后抽出沾了血的布片，扭捏作态地给他看。格蒂：我全部尘世财富我给你。是你干的。我恨你。布卢姆：我？什么时候？你在做梦。我从来没有 见过你。然后，格蒂又在《尤利西斯》叙事中神一般的消失了。格蒂是怎么由纯情的少女变成一个荡妇的？她和布卢姆到底怎么回事。在虚幻式15章里，格蒂的后续没有得到叙述。
      从这里看出乔伊斯式的爱情：蒙太奇镜头，不同片段组合在一起，构成无厘头的叙事。理不出来什么头绪，看不到内部叙事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