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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朱天文 |
分类: 幽窗小语 |
也许是太过熟悉吧,侯孝贤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名字,反倒让我忘记了她首先是一个作家。若不是这两天因《古都》偶然遇见朱天心的名字,恐怕就错过了机会,将来定要遗憾。
朱天文和妹妹朱天心,以及父亲朱西宁,两代三人都是文学家,而且都是台湾最好的文学家,阿城说是个例,只怕也是后无来者的。读完朱天文自选集《悲情城市》和《炎夏之都》,深感相见恨晚,如果在看侯孝贤电影前先读到朱天文,可能我感受到的侯孝贤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朱天文的小说立刻让我想起沈从文,虽然某些地方也有张爱玲的影子,但自然朴实,是需要慢慢品味的文字。因为去掉了修饰,深情便留在细处,于平常处着力,这怕是作家最难做到的,也是读者需要用心体会的。《安安的假期》、《风柜来的人》、《童年往事》比起电影来,更是沉浸在生活的平静中,诗意气质似乎来得还要素淡些,只是在侯导的长镜头下,时空感更强烈,也更大气,抒情更浓。然而朱天文最可贵处,是将小说写到了信的亲近程度,读来已经不像是小说,竟像是读一封封隔年的长信,充满温情与怀念,比起电影来另有一种女人味道。这样的文字,像是陈年老酒,一次不可贪杯,如沈从文、汪曾祺的散文,也许是这两天轻度感冒的缘故,我读着读着竟有了丝丝睡意,那样一种醚味,让人欲醉,连简短的《这一天》和《画眉记》都让人爱不释手。《伊甸不再》、《炎夏之都》、《世纪末的华丽》虽有些张爱玲色彩,却不失纯真,完全没有世故在里面。
朱天文读来是童心未泯的作家,而且自觉地保持着那种自然,这点与别的女作家完全不同。
于悲剧的境界,西方文学永远是第一手,而于诗的境界,天可怜见,还是让我们来吧。
说朱天文,自然还得说侯孝贤,正如说侯孝贤,也一定少不了朱天文,这一黄金搭档,合作了侯孝贤最好的七部作品,可称之为“乡愁四部曲”和“台湾三部曲”。《悲情城市》对了解侯孝贤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本书,关于《悲情城市》的十三问,更是表达了朱对侯孝贤电影自身的理解,也具体清晰地阐释了《悲情城市》的创作过程。其实侯孝贤开始采用长镜头是不得已,正如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导演采用自然光、实景拍摄也是不得已,因为台湾专业演员的缺乏,大量非职业演员难以消除的紧张才使得侯孝贤采用远距离拍摄,只是后来才成为一种自觉的手法。说来更有趣,演出《悲情城市》时,梁朝伟因为不会台语,国语又破,令编剧发胶不得出路,忽然有一天侯孝贤说,他妈的让阿四哑巴算了,实是一句玩笑话成全了文清这一独特角色。从制作过程来看,一部电影远不是一个导演的完整表达,导演心目中的电影永远只存在于自己的脑海,所以费里尼才有了他的《八部半》,每一个导演都有自己的《八部半》。“电影的拍摄过程,就是一场不断打折扣的过程。”
侯孝贤的脾气,怕是只有朱天文劝得住,拍完《童年往事》后,总有人拉着侯孝贤去国外参展,侯就烦了,“影展影展,他家爱搞的,干我屁事。”这话估计就只有朱天文敢接,朱天文的剧本写完后,侯孝贤从未要求她改过,对她的信任没有任何怀疑。这样的侯孝贤,正是我所挚爱的,这样的朱天文,也就不足为怪了。朱天文戏说“假如有一天侯孝贤的电影真的不小心大卖了,对不起,那绝对是个意外。”这是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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