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女婿回来了。不年不节，大老远的从成都回来干嘛？母女俩到里屋叽咕了一阵，原来是几天前女儿被女婿暴打了一顿，近日气氛缓和了些，一起来乡下散心的。

女儿在城里读了几年职校，继而嫁给家住城里的小伙子，为娘常在乡下引以为豪，可这一打，娘心痛不已，也不知咋与女婿交流，说轻了，怕他不长记性再打，说重了又怕这狗日的翻脸导致离婚，那不是在乡亲们面前出洋相么。六神无主，思来想去，打了个电话请大弟过来吃饭。她相信，大弟是乡里干部，见过世面，外甥女婿尊重他，他会有处理事情的章法。

娘舅来了，老姐在离家不远的路口迎候，先说了一番悄悄话，请舅舅训斥这个城里女婿，警告他如果再打，我娘家人决不放过他。娘舅问他们家暴的起因是什么，老姐姐不作正面回答，只说这女婿本是城里小混混，曾因打架被拘留过，嫌我女儿不好可以和平分手嘛，打人那是绝对不行的，请你找他谈话，叫他认错，警告他，他该知道农村里娘舅说话的分量。

娘舅不动声色，依然热情有加谈笑风生，夸外甥女婿长处，并说当初小两口谈婚论嫁时他是投赞成票的。外甥女婿对这位乡下长辈甚为恭敬，他说话得体处世大方，每次出差成都，总把他们夫妇和小孩呼到旅馆去，问长问短，请他们吃饭，临走还塞个红包给娃娃。

聊了一会，舅舅把外甥女婿叫到室外吸烟。舅舅问，听说你最近打了老婆，而且出手蛮重，怎么回事？外甥女婿闻言表情尴尬起来，可舅舅的神态很平静，并没有摆出长辈兴师问罪的样子，他也就直说了：“几个月前，她撘上一个外地男人，离家出走两个多月，直到被那人甩了才回到我身边，我实在气不过，是打了她。”舅舅盯着他的眼睛问：“确有丑事？”

外甥女婿表示他的话经得起对质。其实，舅舅是看着外甥女长大的，知她品行，无需核实，只是这次疯得也太不像话了，真让娘家人脸面丢尽无地自容。舅舅说：“一个有了家庭的女人，竟然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出格事情，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丈夫都会揍她，我理解，不怪你。”舅舅这样评价，外甥女婿很感动：“都说农村里老娘舅讲话公道，舅舅，我佩服你！”

舅舅接着说：“不过，如今法制社会，打人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弄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你以后要多动动脑子。”外甥女婿说：“好的，我听您舅舅教诲。”

“听我的，好啊。已过去的事，不言对错，到此为止。你回去以后跟她认真交流一下，她如果保证不再犯，你觉得可以原谅她，那就继续过日子，毕竟有了孩子。如果她拒不认错，或者即便她认错了，你从内心也不愿意原谅她，那你们回城后，干脆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吧。”舅舅说。外甥女婿表示“我也有过错，毕竞我们彼此都年轻，这一次，我想原谅她”。

舅舅意味深长地笑道：“原谅不原谅她，是你的选择，没人勉强你。但如果以后再打，我就顾不得你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山里人家族意识很浓，民风彪悍，一帮人冲进城里捅出个篓子来不会小。比如这次，亲友们如晓得你打了这闺女，会让你爬着出村子，不过今天没事，有我压着。其实大丈夫何患无妻，以后她再出问题，不要打嘛，啥也别说，去离婚。”

“舅舅说得对，我懂了，一定听您的！”外甥女婿说。舅舅问：“你能不能向我保证，不再打她了？”外甥女婿连连点头：“能，保证。”舅舅说：“一点就通，好。”

回到屋里，他们都像啥事也没发生，谈疫情，说拆迁，天南海北。

少顷，舅舅独自去厨房跟老姐姐耳语：“谈过了，他应该不会再打了。”老姐追问：“你警告过他了吧？”舅舅的脸阴了下来：“身为长辈，应讲公理，不能无原则地护犊子。你女儿结了婚生了娃，还公然跟着别的男人私奔，不该挨揍吗？太没家教！我倒是要通过你警告一声你的女儿，如再做出没脸没皮事来，即便被人家打断脊梁骨，我也不会帮她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