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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社会万象潜规则闺蜜私房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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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芸从上海回来了,天芸做东请客,邀海芸作陪。彼此约定在小城最有名气的望鹤楼私房菜馆开包厢,不带孩子不请其他朋友,仅三个闺蜜一聚,品私房菜,聊私房话。
都说好水养人,这话还真不假,当年月湖湾的农家女孩,个个长得皮肤白净明眸皓齿出奇的水灵。“三芸”虽非一家人,年龄也有悬殊,但年少时常在一起玩,是无话不说的闺蜜。她们的长相不但在村里出类拔萃,在中学里也皆属校花级人物,令男孩们追得屁颠屁颠的,本乡其它村那些塌鼻子小眼睛的女同学嫉妒得冒火。
她们都是高中毕业,回乡后命运各不相同。梦芸和村支书家沾亲带故,去当了小学民办教师。天芸做生产队会计时结识了在大队蹲点的公社副书记,传出一阵风言风语后当上大队会计辅导员。海芸则由一位当干部的亲戚帮忙,进了社办粮油厂,在油坊门市部当收银员。再后来,梦芸嫁给镇上税务所一个小职员,天芸当了邻乡一家工厂保管员的妻子,海芸则与本厂一个跑采购的小伙子结成夫妻。
岁月如梭,当年月湖湾的三朵金花,如今梦芸已年过五十五退了休,小她三岁的天芸也露出了几许白发,只有那四十多岁的海芸风韵犹存,打扮入时得像个前卫潮女。她们婚后几十年各奔东西难得见面,如今一聚又别无外人,再加上饮了几杯葡萄酒,个个容光焕发,彼此似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
梦芸年长,两个闺蜜自然先敬她的酒,说大姐你有福啊,老公有本事,本人退休工资又高,儿子还在上海有份体面的工作,现在长住上海享清福。梦芸皱着眉头诉苦:“唉,一家不知一家事啊,我家那口子是个书呆子、大懒虫,在家油瓶倒了也不扶,几十年来家务事全是我一个人做,他还不时像个领导似的评头论足。我们现在和儿子孙子一起生活,我就是他们家三代人的保姆啊,你们谁不比我享福?”
两闺蜜见她说得如此伤感,只好拿话逗她开心。
天芸说,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吧,大姐你选对象是最有眼光的,天生的富贵命。小职员后来进城当了大干部,我们没碰过小轿车时,你已常坐在乌龟壳里像个贵妃娘娘似的回娘家省亲了,令姐妹们羡慕得眼睛发绿,这等风光我们哪有过啊?你家那两个呆头呆脑的弟弟,哪个不是靠姐夫安排工作或罩护着做生意?你转了好几所学校,哪个校长敢欺负你这位官太太?再说,你若不是沾姐夫光,能那么早就转为公办教师并调进城安家落户?你家外交方面的事务可要你去操半点心事?
海芸接过话题说,是的啊,大姐夫是文化人呢,笔杆子摇得呼拉呼拉的,从单位小文书摇到市主管部门做大秘书,再后来当领导更是八面威风,即便退休了还在舞文弄墨,大作家,受人尊敬呢,哪像我嫁了个木瓜,巴掌大个申请书都得求人代笔。我们同是本乡那所破中学毕业的,能学到多少知识大家心中都有数,能说你后来去大学里左一次进修右一次深造不是姐夫出面打的招呼?能说你的技术职称节节升高,哪篇论文不是姐夫代笔操刀的杰作?姐夫是社会名流,有头有脸的人哪个不认识他,可我家那口子除了亲友,鬼都不认得他。
“好吧好吧”,梦芸被两个利嘴闺蜜调侃得哭笑不得,转过话题说天芸:“你这妹子才叫有福呢,丈夫人老实,手脚又勤快,家里的事你说一不二指东不西,洗锅抺碗买菜烧饭的事几乎全是他在做。夫妻不就图个互相照应知冷知热么,我哪享过这种福?如果我能像你这样当家做主、不做家务,死也闭眼了。”
“唉,别提他了!”天芸叹了口气说,现在是男人社会,老公窝囊老婆必定倒霉。姐妹们不是外人,我说了你们可别鄙视我。我在娘家当的那个大队会计辅导员,属本乡“内部粮票”,嫁到外乡还想做这行当谈何容易?我家那口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窝囊得像个缩头乌龟,当年让他去找他们乡分管乡长申请平级转岗,像叫他去挨刀杀似的,死活不敢去。没办法呀,只好我自己去找,好不容易转到婆家那村当了个会计辅导员,可村支书三五年换一茬,个个如虎似狼,不处好关系随时会回家种田,本村干部我老公他熟悉啊,可人家根本没个正眼瞧他,还是由我出面周旋。
“能者多劳嘛,呵呵。”梦芸笑道。天芸哭丧着脸说,女人求人办事不易啊,现在的干部腰包鼓鼓,不差你一条烟两瓶洒,还不是全凭我这张标致脸蛋。做那事容易么,心惊肉跳像小偷,老公面前得烧脑编谎,在外界还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唾沬星子。农家女儿哪个不会做家务事,如男人有出息我也不会让他做,可他不做这事又能做啥呢?我若有个能干的丈夫,把对外打交道的事都挑过去,又何至于在外受此委屈遭人蜚短流长?
见天芸说得泪水汪汪,梦芸忙把话题岔到“老三”海芸身上。她说,还是海芸小妹幸福,夫妇俩都能干,我记得你二十几岁就到江西去做石材生意了,后来成了老板娘,就凭你这副俏模样,老公一辈子都会疼你。
“大姐说笑了,论长相,二位姐姐远在我之上。”经商多年的海芸一身江湖风尘气,点燃一根细支香烟悠悠说道:“论钱,我三十岁就有几十万了,可丈夫钱多了作骚,在外又赌又嫖,聚不住钱。我气不过,就也在外面钓金龟,专跟大老板睡觉,这样有出也有进,才维持了家庭收支平衡。这些年我积蓄了二百多万元,可前年放贷遇上活鬼,那狗日的跑路了,我家积蓄全泡汤。从此,老公给人家小公司打杂,我在外面捣捣戳戳,老公打工的钱管家里三张嘴,我弄的几个小钱连自己买化妆品都不够。唉,我现在的日子,跟两位姐姐没法比呢。”
“哦,这十年我们姐妹联系少,你的这些情况我不知道呢。”梦芸宽厚,对天芸说:“如此说来,我们两个当姐的,该帮小妹一把才是啊。”不料天芸却说:“你信她话,盐都能馊掉!”怎么回事?天芸说:“她现在镇政府招商办公室上班,正儿巴经的事业单位公益性岗位呢!”梦芸瞪大眼睛啧啧称奇:“乖乖隆滴咚,四十大几的人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海芸啊,能不能告诉姐姐,你走的是什么门路?”
海芸扭捏着不说,低头捧着手机看微信,脸上不时浮现出得意的神色。天芸见她这神情很是不爽,也就直戳浓包了:“虽说我在家带孙女出门不多,但耳朵不聋,社会议论还听得到,她呀,傍上一个副县长。”啊!梦芸大吃一惊:“她这年纪还能傍上这样级别的官员?”天芸乘机嘲讽:“老员外,该有七十三四岁了吧,嘿嘿。”
“天芸你别挖苦我好不好?”海芸终于停下手来:“孩子在外面上大学,每年得三四万元开销,家中那个活鬼,打工得来的几个毛钱怎么够养家糊口?今非昔比了,我这把年纪上哪找工作去?前年镇上招人,我晓得这样的单位和工作性质,没个重量级的大干部出面打招呼是没戏的。年过四十豆腐渣,黄脸婆了,现职官员一个不熟悉,也没哪个理睬我,我不物色一个退了休的县官老爷出面帮忙,还能有啥其他法子呢?”
“非亲非故,人家凭啥帮你忙啊?”天芸引她往深处说,海芸果然敞亮:“姐姐们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这个年纪,对六七十岁的老男人来说,还是有点吸引力的,公关嘛,不就是开房间滚床单么?只要他听我使唤,帮我出面打招呼落实工作就行。嘻嘻,天芸你笑他老是吧?我告诉你,老头子功能还蛮棒的!会疼人呢,有求必应,这不,刚才又发微信给我讨好来了,说是推荐我当商务协会副秘书长的事已搞定!”
梦芸感到一阵恶心,忙抽出几张餐巾纸捂嘴。
“秘书长?我咋听得耳熟呢。海芸,好像你还在另一个行业协会也干这个逼长吧?我听人家说,这是个跟着老板拎包的小蜜角色,三天两头出差,陪吃陪睡的玩艺儿。我还听人家说了,你跟那会长老板要钱花习以为常,还竟然狮子大开口,叫人家给你买辆汽车,可有这事?”天芸继续引海芸说。
“哈哈,潜规则,也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买汽车,是他家那个黄脸婆说出去的吧?嘿嘿,小样,她晓得个屁啊,我在城西新区订购的那套房子,也是会长他付的全款呢!”海芸洋洋得意。
恬不知耻!梦芸毕竟教师出身,听了海芸这番不知羞耻的话憋得脸都红了:“打住!这桌私房菜也品得差不多了,结束吧。咱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话,那说那了,剩下的,打包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