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沙发的人来啦，你出来看看吧。”妻对着书房喊。我停下手，来到客厅，没见到什么人，妻说，刚才送货人来电话称“快到了”。复回书房坐了约一刻钟，听到外面有动静，出去一看，那张新买的带“贵妃椅”长沙发已安放到位，两个送货的小伙子正在我家客厅里演示如何拉开“机关”做沙发床用。我给他们发了香烟，请他们帮我把旧沙发搬到楼下垃圾埇边，他俩不太情愿地搭起旧沙发走了。
    妻表功说：“刚才我发现沙发套上有两个破洞呢，指出来后，他们到楼下送货车上重新拿了这只好的套子换上了。”哦？我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发现地板上几乎没有裹沙发的包装物，倒是余下不少亮晶晶的螺丝钉十分显眼，低头一数竟有十三根之多。“肯定还有问题，全部打开仔细验收！”妻疑惑地配合着：“何以见得呢？”我说：“这是一张旧沙发！”接着分析给她听：第一，新沙发本应现场拆封，而他们没有原包装，沙发是“裸体”抬进来的。第二，刚才沙发套上有两个洞，你一说他们就换了，表明他们心虚，事先备了待换沙发套。第三，组装新沙发的一堆螺丝没用上，也说明这是一张已组装好了的旧沙发，至少是其他客户的退货。
    掀开沙发床看内囊，果然床下包裹垫板的饰布破了巴掌大一块，床下底板及海锦坐垫反面也各有一处面盆大的水斑痕迹。取出手机拍下照片，我们随即驱车前往市内那家家具城交涉。

    年轻的女店长笑靥如花，又是倒茶又是让坐，挺客气。我却冷着脸劈头责问：“你们给我冢送去一张旧沙发什么意思？”她一本正经：“怎么可能！”我讲了三点分析并出示手机拍摄的三张证据照片，店长尴尬起来了：“嗯，也有可能是送货工人在仓库里取错了货。我们仓库里是有一张问题沙发，待我査问一下。”她在装模作样地电话核实仓库存货、请示经理的时候，我拍摄了他们店里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和税务登记证。
    女店长联系完了，我也拍摄好了。我问：“说吧，怎么处理？是你我协商解决，还是通过媒体投诉解决？”见我摆出这副阵势，她挺识趣：“重新换一张有原包装的给您吧。”她想了想又说，仓库里没货了，从广东厂家发过来得二十天。我问，那我们家没有沙发用怎么办呢，她说刚才送过去的那张留您家先用呗。“这二十天里我们若是碰坏了、弄脏了谁负责？”我问，她说无条件重换，不要你负责。我说，那好吧，请把你说的这些都写给我，包括那张沙发上发现的几个问题——即调换原因。见我逼视着，她只好同意“写作文”。
    店长把“作文”递过来，我扫了一眼，大体意思是清楚了，但我又退给了她。“还有何不妥么？”我说，写得没错，但还缺三个字——你得在这上面加个题目：承诺书。她皱皱眉，无奈地按要求写了，我接过来装进口袋欲走，无意间瞥见她收银台旁折叠着一摞沙发套，嘿嘿，显然她是知情的。“这是从我家换下来的吧？”我问。她红着脸说：“是的。哎，您放心好了，我已经承渃二十天内换新的。”说着递给我一张名片。

    回家的路上，妻悟道：“这些人好狡猾，显然是有预谋地想合伙蒙骗我们啊。”我说是的，今天他们碰上我这在商界混了三十年的“老码头”，算是小狐狸遇到老猎手了。“不过，这店长态度还是蛮好的。”妻说。我笑了：“如不是质量问题发现及时交涉态度强硬，你叫她亲姑奶奶，她也不会理睬你。”

二十天后，商家又来了，送货的两个年轻人进门脸色泠漠地取走“问题沙发”。 我到楼下，见货车上装着一个没包装的沙发，便问这是淮备送给我家的吗？小青年说是。我说，没有原包装的沙发我家拒收。小青年电告老板，老板要跟我说话。他说这张沙发是原装的，我刚拆下看过，没有问题。我说，你看不代表我看，我要当面拆封现场验看。他说包装在店里，你要包装物我可以给你送过去，我说已经拆来的东西我不看。

老板说话转入不客气了：老爷子，你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我说没有刁难你，上次去店里交涉破沙发之事，你们的店长承诺这次要送有原包装沙发来的，今天未见原包装，所以我拒收。他说你买的是包装还是产品？产品没有问题你就应该收下，我说我买的“有原包装的产品”，你们店长也承诺的，不符合承诺条件的决不收。他还在狡辩，我说你说服不了我的，省点力气，我们可以通过第三方评理。

两个送货小青年板着脸还僵持在楼下，我笑嘻嘻发烟打哈哈：“你们是做工的，我和你们没意见。”我让孩子去家具城找他们房产管事的评理，我在家看住两个一脸不快的家伙。过了半小时，小青年无奈地把旧沙发搭上车开走了。晚上，孩子回来说，商场管理公司那个楼层经理向着买沙发的店家，说他们核实过了，今天这个是广东厂家刚发来的新货。买产品要原包装，没这条规定，二次送的货得收下，退款不可能。

作为“大房东”的家具城经理不讲道理，这事难办了。夫人穷埋怨，说事情闹成这样，当时收下第二次送的沙发也就罢了，现在商城“公家”也向着租房开店的小老板，看你如何收场？我说你急啥，亏不了。

晚上，我与孩子商量下一步交涉方案。我说，根据我的经验，此类争议有三个处理办法：一是行政手段——通过工商管理部门解决，二是舆论手段——通过媒体曝光施压逼他们就范，三是法律手段——起诉他们销售伪劣商品，不但退货，还要“以一罚十”处罚他们。三个方案应该都有用，但比较而言，行政手段效果快些，舆论手段影响大些，法律手段周期长些，我们且按一二三循序渐进吧。

次日，通过朋友向市工商局领导反映，领导挺重视的，指令当地工商所长妥善解决。所长与家具城管理公司联系后告诉我们，经他们做工作，对方巳同意退款了，但店家坚持要我们贴补一趟运输费，工商所觉得这个要求对我们不公，但大概平时政商关系也不差，一时不好来硬的，故对我们说：“此事还得继续做工作呢，你们再等几天吧。”我们没等，继续向上反映，市局领导听了很生气，对工商所说，你们这个所还有没有能力办这事，办不了说一声，市局直接派人去处理。这话分量重了，工商所只好与家具城拉下脸来：无条件退款给这位客户，否则我们立案查办严肃处理！这样的压力家具城和店家吃不消了，只好同意无条件投降，客客气气来电请我们去拿回购物款。再去时，店家和家具城经理像换了魂一样，满脸堆笑，一路绿灯。

“你们好厉害呀。”店家一店员低声对我说。我说，你们行大欺客惯了，大概上面也有一两顶保护伞，所以目中无人，老同志呢，商业管理部门呆过几十年，别的本领没有，对付奸商还在行。这一次，只是想让你们见识一下，长点记性，厉害的招数还没用上呢，已经给你们很留面子了。

                              本文被选用在新浪博客首页（2015.12.07）    选稿老师：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