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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丽人(三)

(2012-07-10 20:30:00)
标签:

纪实小说

文革

知青

上山下乡

爱情

               

              风雪丽人(三)

 

                      周亚峰

 
 
阿荣丢魂落魄似地回到家中,桌上放着小菜和酒。母亲说:“儿呀,你三顿没吃饭了,妈求你吃点东西吧。白姑娘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呢,你伤了身体也对不住她呀!喝点酒,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阿荣不答话,坐下身来慢慢喝酒,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一阵燥热,思如泉涌,手舞足蹈:“挥手从兹去,凄然诉衷肠。热泪欲淋还住,人间知已吾汝。汽笛一声肠断,从此天涯孤旅。”老妈妈一句也听不懂,心里直发怵,忙把在睡午觉的老伴叫醒:“快去扶荣儿上床睡觉,他像害上相思病了啊,在说胡话呢。”
    再说那白雪,在轮船上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折腾得精疲力竭。扬州码头上站着四个人迎候她——姑母、表妹,大队支书兼姑父、大队妇女主任,白雪凄然一笑:“接待档次不低。”转乘小船,悠走河网,水乡风光很耐看,群鹅戏水,荷清花香,白雪见景生情不甚伤感,喃喃念道:“七月流火入他乡,在水一方两茫茫。煮豆燃箕人相煎,吾羡鹅儿任徜徉。”

妇女主任见白雪长得细皮嫩肉的很感兴趣:“白姑娘,你这身材刮刮叫噢,参加大队文娱宣传队跳跳舞吧,能挣大工分呢。”姑母恨得牙痒,这臭八婆多嘴,我侄女就是为躲流氓而来的,你倒好,一来就拉人下水。白雪精明过人,冷冷地说:“我只懂文的,不会舞的。”

 

<>姑父的家住在解放前一个地主家的老墩子上,树木森森四面濠河,出门必撑船。白雪暗暗佩服父亲好厉害,不动声色地把她这个旱鸭子软禁在这孤岛上。从此,姑母一家人只要不带她上小船,她就只能呆在家里做些姑母带回的生产队手工劳动活。即使过得濠河,七通八岔的水田埂,她也不知东南西北。托姑父寄过几封信给荣,说是寄出了,却从没见过回信,倒是老爷子那谆谆教导的家书,次次准时收到。

两个月过去了,阿荣没收到白雪只纸片言,也不知发生了啥事,忧心如焚。写的情书一大堆,就是不知往哪寄。他想,这样下去能把人逼疯,于是决定采取非常措施。他把从小一起长大的邮局投递员找来作了一次恳谈,在深得同情的基础上求这位朋友帮忙——在每天寄给白院长的信中寻找白雪的下落。

阿荣的侦查手段,不亚于当年国民党特务机关邮检组,他把目标锁定在有扬州市或邗江县日戳的来信上。一天,一封盖有邗江日戳的信引起了他的注意。借回卫生室,他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浸泡信封粘浆糊的那一侧,打开后迅速抄录相关内容,然后重新糊上封口用电吹风烘干,整个“借阅”过程四十分钟内完成。

了解到白雪地址后,他们开始通信。得益于经常和白雪一起阅读反映地下斗争和反特故事类书籍,他们微妙的写信方法令人咋舌。信的内容普通得很,甚至是请别人抄写一段报纸上的文字,秘密内容则全部用药液隐写在空白的那半张纸和每张信纸的空白处,收信后在清水中浸泡或煤油灯熏烘下显现阅读。

年根岁底,白雪回家过春节。傍晚时分到达马庄,那一夜她住在阿荣家。白雪说,你28岁了,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须给你尽一份做爱人的责任!迟回的女儿受到母亲的盘诘,白雪说住在某同学家的。白母心知肚明,即使去对质,也早被他们设计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了,气得大骂女儿不知羞耻。这回,白雪回嘴了:我从未和阿荣之外的任何男人拉过一次手、同驮过一辆自行车,我洁白无暇可对天!倒是你们,用尽各种伎俩封杀我们的纯真爱情才有点不尽人道!

三个月后,白雪在一封来信中遗憾地告诉阿荣,前晚去大队看电影,在跨一条水沟时不小心用力过猛,我们的爱情结晶流失了。阿荣本不知道白雪怀孕,闻言感动、惋惜、疼爱五味杂陈。想办法买了一些当时计划供应很紧缺的红糖、麦乳精和四只老母鸡,匆匆乘轮船赶赴扬州。三天三夜,几经辗转,终于摸到了白雪的姑姑家,却没有见到人。原来,阿荣的一位亲戚在马庄与人交谈时,无意中暴露了阿荣的行踪。白老爷子获悉后下了一道电令,邗江的亲戚们奉命转移。老爷子在家族中威望极高,任凭阿荣在那里哭破大天,也没一人敢于泄密。

转眼到了1975年12月底,白雪又回马庄了。元旦前的晚上,有特务报告白雪去了阿荣家,老爷子震怒了,下令“抓回来!不回来就打断她的腿!”,四条狗腿子拿着铁棍、手电筒直奔而去。砸开阿荣家的门,手电四射,把客厅、房间搜了个遍。没有发现目标,特务们留下一个“蹲坑”,其余三个又到别处找了。

蹲坑的那特务见荣母吓得在客厅里直多嗦,学着刁德一的腔调说:“老太婆,害怕的不要。我们是奉命来找白小姐的,只要你告诉我她和你儿子在哪,我不会为难你嘀!”其实,此时的荣和雪就在门外场上的防震棚里。那时频频防地震,当地很多人家都利用这机会把防震棚搭建成简易住房了。不过,这两个年轻人挺有一手,竟然让老妈妈把门用铁锁锁了起来,故而未引起特务的注意。

荣妈妈催特务说,你走啊,我要关门睡觉呢,我快冻死了。蹲坑的特务蛮有经验的,说老太婆你不告诉我白小姐和你儿子在哪,我就呆到天亮!这时生病在床的荣爹说了一句装糊涂的话:“你别在这儿闹,我儿子去找大队李支书了,马上有干部来。”蹲坑的信以为真,赶忙冲出去向另外三个同伙报信。

特务走了,老妈妈赶紧取钥匙打开防震棚。“不能在家久留,这帮人还要来的!”阿荣他们简单地拿了点东西迅速撤离。果然,特务队去李支书家扑空后立即杀回马枪。来到阿荣家,手电简一晃,发现刚才挂在防震棚门上的锁不见了,一特务冲进去翻床上的被子,大叫一声:“被窝还是热的,没走多远,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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