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是我家堂客的发小,自小一起长大,当然,不像我们这些调皮小子,泥一把水一把的,她们是穿着裙子、跳着橡皮筋一起长大的了。
那时,凤的家境还算殷实,虽然自家的产业公私合营了,但还保留了一栋小洋楼,居有定所,祖孙三代倒也其乐融融。
文革开始后,凤的家未能幸免,批斗、抄家,被赶出原来的小楼,一家十来口人挤在一间陋室苟生。
随后,凤像绝大多数同代人一样上山下乡。
随后,凤的母亲去世。
随后,原本阳光活泼的凤再也没有了笑容。
后来的故事很庸常:落实了政策,归还了她家的小楼,凤也选调到另外一座城市,婚嫁,相夫教子。
凤的几个哥哥也都结了婚,几家人住在一栋房子里,凤碍于嫂嫂间的吵吵闹闹、腌腌臜臜,再也没有回过她家的那栋小楼。
偶尔公出那座城市,她总要搭乘一辆出租车,刻意从那栋小楼缓缓驶过,藉此忆念她的童年、她的花季,凭吊故去的亲人。
凤心事重重,脸上难见一丝笑容。
08年我们几家人一起聚会,凤说,老公的老家分了一处宅基地,她打算建一栋房子。席间的话,大家都没大在意。
去年秋天,凤邀我们去她家,野三坡,一栋新建的房子。
驶过曲曲弯弯的山路,拒马河畔,一个宁静的小山村。

村庄的一隅,矗立着一栋小楼,突兀却似曾相识,这不就是她家原来的那栋小楼吗?

凤为我们准备了一桌极具当地特色的丰盛晚餐,席间的话题,主要围绕着她家的小楼。
原来,那栋小楼一直是凤的纠结,年复一年。
她凭记忆描摹了它的外观,请设计师搞妥了施工图纸,倾半生积蓄,在当地老乡的帮助下,与老公一起,在一座小山下复原了她家的那栋老屋。
那天整个晚上,凤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尽管有些矜持,却依然灿烂。
我知道,对于凤来说,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栋房子,而是一个延续了四十年的梦,它承载着一个儿时的童话和一段充满亲情的岁月。
或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或清晰或朦胧的梦。
有梦,才有企盼。
对这个执着圆梦的女人,我不禁肃然起敬。
年初,写下这则故事,给有梦的人。
2011年,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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