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翻李渔的《闲情偶寄》,读到声容部修容第二《点染》一节,不禁暗暗叫绝。
从来傅粉之面,止耐远观,难于近视,以其不能匀也。画士着色,用胶始匀,无胶则研杀不合。人面非同纸绢,万无用胶之理,此其所以不匀也。有法焉:请以一次分为二次,自淡而浓,由薄而厚,则可保无是患矣。请以他事喻之。砖匠以石灰粉壁,必先上粗灰一次,后上细灰一次;先上不到之处,后上者补之;后上偶遗之处,又有先上者衬之,是以厚薄相均,泯然无迹。使以二次所上之灰,并为一次,则非但拙匠难匀,巧者亦不能遍及矣。粉壁且然,况粉面乎?今以一次所傅之粉,分为二次傅之,先傅一次,俟其稍干,然后再傅第二次,则浓者淡而淡者浓,虽出无心,自能巧合,远观近视,无不宜矣。
用“粉壁”来形容“粉面”,实在是话粗理不粗。今天有人要是看见某女的脸完全是抹出来的、不自然的颜色,也会想起一句不雅的“刮大白”。他一定不知道,前人早有用刷墙比喻擦脸的,意思一样,但表达可讲究多了。
将化妆技巧说得如此好玩,李渔当然是幽默的。其实细想,当今的基础彩妆,仍然遵循着他说的程序,只是上到脸上的“灰”太多太杂,远不仅有粗细两层了。最简单的是哪两层呢?“粗灰”是粉底霜,“细灰”就是定妆粉。
听娇兰彩妆师说,今年的裸妆风潮会盛行。我所理解的裸妆,就是擦个七八层,甚至九层十层上去,出来的还是没擦的效果,一张无暇的脸宛若天生。
在李渔看来,这样的彩妆师,应该相当于六级砖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