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珍藏的菜单
                   泉鹏
       听说张大千不但是个大画家，还是个大美食家。他极好客，凡逢客至，必留用餐。准备家宴时，他会在画案上裁下一幅宣纸，拿起笔来，饱蘸浓墨，一气儿写出菜单，悬于厨房墙上。有时亲手做一两道菜，然后让厨师照单操作。当菜做完，就有人入厨来取菜单，若无别人，自然归来人所有；有时，有人一直在厨房守着菜单，后来的人只好引憾而去；还有时，几个人同时来取菜单，手疾者得之，可谓之抢。有的人一开始就不是为吃饭，而专门就是奔着菜单来的。
       记得董桥在他的一篇语文小品里也提到张大千的菜单，评价甚高。他说，古今中外的文人雅士，笔下东西大见情致者，多半具审美能力，品味独到，吃饭绝不马虎。张大千一生讲究吃，请人吃饭亲自指导家厨做菜，用那一手漂亮的字写出菜单，如今他的一小幅菜单拍卖价格不菲。“我向来觉得张大千的巨幅作品只见气魄不见雅趣，他的瓜果菜蔬小斗方反而大为可嘉。厨艺如姿色，不可凋零，否则文化势必衰微，语言文字之艺术随之没落。”看来，他已经把美食，以及和美食相关的艺术，上升到了相当的高度。
      前一阵，为朋友操办三十五岁生日会，决定本着节约而有特色的原则，以家宴的形式庆祝，地点选在另一个朋友的家。当日兵分三路，一路奔菜市场，负责海鲜蔬菜；一路奔超市，搜罗酒水小食品；一路奔水果摊，买齐各种新鲜果品。当三路会师时，我便在了解各路采购情况，和每人准备“秀一下”的拿手菜之后，开始学着大师的样子，拟起菜单来。
      海鲜类：蒸螃蟹，煮虾爬子，盐水大虾，炒蚬子，海蛎子汤；
      肉类：    红烧肉，金针蘑牛肉卷，火腿拼盘，西湖牛肉羹；
      蔬菜类：榄菜肉碎烧芸豆，油菜香菇，火爆大头菜，孜然土豆条；
      酒水类：葡萄酒两瓶，干红一瓶，洋酒一瓶，欲调酒四瓶，啤酒一箱。
      水果类：香蕉、草莓、菠萝，拼果盘一个
      以上每类一张单，另外，场地提供，现场统筹，晚会活动策划也都另设任务单，每一道菜品、每一项工作后面，都由负责人郑重地签上了姓名。
      当近十张单子在餐桌上一字排开的时候，竟长达一米多，煞是壮观，寿星见了，惊喜得连声赞叹。此时，现场统筹便开始按照单子严格执行，安排菜品责任人按顺序进入厨房，分头行动。
      大家的厨艺真的算不上高超，但都有可圈可点之处，尤为可贵的是每人对自己负责的菜都从头到尾亲手料理，你尝我的，我尝你的，彼此分享着不同风格的味道，找到了平日在某个饭店的包间里绝对不会有的感觉。
      写菜单的纸不是宣纸，是笔记本上的横格纸，笔也不是毛笔，就是普通的圆珠笔。菜单上多是家常菜，“技术含量”不是太高，大家的签名字体各异，有的单子还不慎沾上了菜汁……根本无法和张大师身价不菲的艺术菜单相比。
      然而，在席间，我看见寿星小心翼翼，把这些单子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放在自己的手边。敬酒时，她满怀感恩地说：“这些菜单是最别致的生日礼物，将是我永远的珍藏。”
        我突然有个设想，朋友二十年后的生日，还是这几个人，拿出发黄的菜单，还按上面的安排操作，会有怎样的变化？相信到那时，人已老，菜未变，情更深，谊更长。